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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打死你他们就要不到钱了!” 舅舅置若未闻,劝着他姐。 反正哪一次他姐没给他钱。 可是这次,连母轻轻掰开了他的手。 “姐!” 连枝暗暗松了口气。 连母说她确实没有钱,舅舅好说歹说,还是没办法。 无奈,他只能走,刚到门口又折回来,把买来的水果拽手里,这才愤愤地开门出去。 连枝实在无语,嘭地关上了门。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就在连枝以为,她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楼道里却传来了不妙的声音。 原来要债的并没有走完,老大还叫了两人在楼下盯梢,结果还真蹲到了舅舅,自然是先被吃了两耳光,叫他老实点。 铁门再次被敲响,舅舅的脸被压在门上,五官挤在一起,巨丑无比。 他在呼救。 刚准备躺下休息的连母翻身下床,连枝拉住她的手腕,说自己已经报了警。 “你有什么钱替他还?” “可是……”连母心软。 “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无底洞有多深你还没发现吗?”除了舅舅,还有他那一事无成的儿子。 外面传来舅舅求救的声音,似乎是被打了,叫得很厉害。 “可他是你亲舅舅啊!”连母过意不去,要去翻存折,连枝拦着不让。舅舅痛苦求救,连母慌忙推开连枝,颤抖着手去翻柜子。 连母用了力气,连枝被推到在床边。 她一时没了力气,望着她妈翻找存折的身影,冷笑着,“你到底是他姐,还是他妈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 连母没有回答,继续找存折。 连枝吸了吸鼻子,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宿命感。 “你一直就这样,”连枝开口,语气很平静,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小的时候,我想买一个蝴蝶发卡你都舍不得,说那玩意儿有没什么好看的;可我哥呢?舅舅拿你给他的钱,去买价格贵好几倍的玩具汽车,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总说,赚钱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多么多么的辛苦,所以我从来不敢乱花一分钱,多花一点,我都觉得无比罪恶,甚至到现在,我自己都在赚钱了,有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我都觉得我不配你知道吗?你总说钱多珍贵,那你怎么不好好教育一下你弟弟?你怎么就对他、对他儿子那么大方?到他们那儿,这钱就不难挣了吗?” 连母顿住。 连枝捂着膝盖站起来,“你想给就给吧。”她说:“反正,也不是没有现在这么失望过。”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将埋藏在心底的话掏出来说。她以前总是积在心里,忍着,攒着,等不痛快的时候就出去哭一哭,安慰自己过两天就好了。今天第一次说出口,发现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只是,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会哭,可没想到,真正说出来时,却很平静,仿佛当事人并不是自己。 连母最后还是选择帮舅舅还钱,那些人这才放开了他。 舅舅活动疼痛的胳膊,说姐,你真是我亲姐。 连枝推开门离开了家。 舅舅在后面喊,枝枝这么晚你去哪里? 楼道归于平静,舅舅扶连母进屋里休息,又跟她讲,自己欠这钱其实是被设套骗了。 * 夜幕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喘不过气。 小区外面没有路灯,换了平时,稍微有点安全意识都不会这个点在路上晃悠。可连枝发现,当人被其他烦心事环绕时,根本没有心情去担心另外的事。 寒风扑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生疼生疼的。 再走远一点,会经过一个小卖铺,前面有个公交站台,连枝过去时,最后一班公交车刚好到站。 她上了公交,坐到窗边。公交熄了灯,瞬间归于黑暗,街边的灯牌落进来,仅有一人的车厢里,稍显落寞。 夜风明明很冷,她还偏偏开了点窗户缝隙。 一闪而过的招牌闪过唱吧的字眼,她下了车,去了KTV要了一间小包。 阿姨问她要不要喝酒,连枝选了饮料,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要了一瓶啤酒。 服务生帮她开了显示屏,把水果饮料放茶几上便关了门。 连枝点了歌,开了原唱,却没躺回沙发上,而是靠着沙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其实并没有心情唱歌,只是想找一个没人发现但还算安全且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连枝靠在沙发边,眼睛望着屏幕,思绪却回到了很久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曾经不开心的时光,这些回忆总是会一股脑地涌进来,那个总是被遗忘在角落的自己,总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自己,总是被要求懂事的自己…… 其实,她一直在努力奔跑,想要离开那个让她痛苦的地方。她一直跑一直跑,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方方面面都烙上了那个地方的印记。 就算去了很远的地方,就算上了很好的大学,就算和从前的很多同学相比,她真的已经很优秀了,可骨子里,她还是很自卑。她总是会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不会被认真对待,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 连枝把脸埋进胳膊里,房间的音乐声太大,她没能听见茶几上的来电提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