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页

    夏末的傍晚,幽州城郊外,被烈日蒸煮了一天的军营营地,终于迎来了一丝丝凉风,吹散热浪。

    结束了cao练的士兵们拿着毛巾,露着大膀子,穿着裤衩,三五成群去山下的河流游泳。

    一身形苗条,穿着高领兵服的小兵,提着一桶热水逆向穿过了他们。

    有一高个儿见着他,打趣道:“白术!抬哪儿去啊?”

    小兵没有回头,高声回:“将军帐。”

    声音清朗悦耳,好似少年的嗓音,完全听不出是四岁娃儿的爹。

    高个儿回喊:“那点儿水哪够你和将军沐浴啊,得再烧几桶!”

    四周的士兵们听了无不捧腹大笑,显然大家都已习以为常,喜欢拿白术和他们将军取乐。

    在这打雷般的哄笑下,白术顿住了脚步,慢慢发出了声音:“我不知道够不够但是,”旋即转身,猛地抬着那桶热水作势要泼过去:“足够把你的皮烫下来了!”

    那凶狠的模样还真把好几个大兵吓得滚爬而开,哈哈笑着一哄而散。

    不远处将军帐里,被布带缠了脑袋的男人静静躺在塌上,将外面的声音都听入了耳。

    没一会儿,帐帘被打开,提着热水的白术进来了。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脸臭的不行,那模样倒把塌上的男人看乐了:“怎么?那些家伙动你了?”

    “他们敢?!”白术鄙夷嗤之。

    他手臂细瘦,抬起那桶满满的热水却是毫不费力,哗地一股脑儿全部倾倒入浴桶之中,桶中顿时腾起带着nongnong药味的滚烟。

    刘蘅见他这般较真,显然真在生气,神色跟着严肃起来。

    一直以来他对白术是格外的照顾,白术与他也格外亲近,这事在军中不是秘密,大伙儿也喜欢拿此打趣他们。

    一开始刘蘅十分反感,还处罚过造谣的下属。如今和白术出生入死四年多,下属们也与他们情比金坚,刘蘅早已不在意,当笑料闹一闹也无不可。

    可最近这两天,白术这家伙情绪不对路,吃了火药似的,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可以用了。”白术调好水温,闷闷说了一句便要出去。

    “诶诶!”刘蘅喊住他,吃力地向他招手:“搭把手。”

    白术连忙过去把他从塌上扶坐起身,见他头晕的样子,担忧道:“将军头晕就别沐浴了,待会儿你会更晕。”

    刘蘅摆摆手:“不成,平昌侯就要到了,这一身馊有失形象。”一边说手一边开始解衣服:“要不,你给我擦擦身?”

    白术不动声色撇开视线:“擦身也去不掉你这身馊,还不如就沐浴。我让小群过来看着你。”

    刘蘅已去掉上衣,露出一身铜色腱子rou,站起来开始解裤带:“不用小群,你若没事就留下来,我正好有话问你。”一边解,一边走入放置了浴桶的屏风里。

    虽有屏风,但帐中火光充足,光线能穿透绢面,清晰看到里面的风景。

    白术将脸朝向另一侧:“将军请说。”直到传来水声,眼角余光看见男人的身影沉入桶中,才回过头来。

    “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术听了一愣。

    刘蘅继续道:“还是后悔了,想回去做太医?”

    听着刘蘅平和的声音,白术体内的棉棉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要按照白术本人的话,会连忙否认,并义正言辞告诉将军,他已决心一辈子跟随他,在他麾下做救死扶伤的军医,希望将军不要质疑他的忠心。

    可问题是白术被她这个紫藤精灵霸占了神志,她的确一直在思虑怎么从这里离开,回去做她的太医。

    然而,可恶的是,就算刘蘅支持她回去,她现在也没办法回去。

    因为白术和东方持决裂了。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她被撩炸了跑掉之后。

    白术忽然把东方持约出来见面,一见面,白术就把东方持送给他家的一堆礼物原原本本还给了他,请求东方持不要再做这种假仁假义的事,告诉他他已知道他当年干的事,他白术这辈子都不会顺从他,回到他身边。

    棉棉是在到了幽州上了白术身之后,透过他的记忆知道的这些事。

    因为赤瞳珠的法力作用,精灵附在人类体内做过事情与感受感想,会在精灵离开人类之后,自动自然植入该名人类脑中,成为他记忆里的一部分。

    所以白术本人与棉棉一样,对东方持有非常复杂的感情,隐隐期待东方持会召唤他。回到家得知东方持送来的礼,心里也十分感动。

    可白术爹白庐却暴怒不止,让白术将这些东西送回去,随后大病不起,没几天就归了天。

    临死前,白庐告诉白术,当年陷害他的人实际就是东方持,是他在事后花了很多钱让宫中人调查出来的。

    事发那天来了御书房的只有东方持和他的内侍荣霖,荣霖当时对白庐存放在御书房的推拿用具异常好奇,拿来摆弄了一下。

    然后皇帝便被一件表面沾了白磷粉的工具灼伤了。

    随后白庐被抓走,手被锤碎,坐了五年牢,从此无法振作。

    东方持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白术成为罪臣之子,这个时候东方持若去求情,白术定会感恩戴德,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留下来做内侍,一辈子为奴为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