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都市小说 - 春藤树在线阅读 - 第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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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堪入耳的窑调儿,从前方惟一个人,听了也就听了,这些人不过是一片露水罢了,占占嘴上便宜,天一亮自然就消失了。她明早开门依然做自己。

    然而和佟诚毅一起听这一出,却让她无处可躲,她微微皱着眉,看到他扶着桌面的手,紧紧攥着,有突出的凌凌骨节。他忽然俯身靠近她来,叫她心里一惊,抬头看他,听到他在耳边说:“你故事讲得不错。”

    他旋即绕过她去,四下里看了看,找着什么。方惟紧张起来,紧紧盯着他,他看了一圈,这房子里没有称手的东西,通往天井的门边,有一根手臂粗的毛竹,半人高,方惟拿来晾衣服的,后来断了便闲置在那。他拿起来试了试,觉得勉强可用。

    外面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哩哩啦啦的唱着:“我的兜兜香呀香不香,兜兜里面藏饽饽呀,快尝一尝呀尝一尝。”

    方惟看着他向门口走去,赶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他:“你要干嘛?”

    他回身看她,反过来握了握她的手,轻轻推她:“回房里去,关上门。”

    “不理他就罢了,譬如一只疯狗在叫,难道还跟疯狗去计较么?”她着急起来,慌了神儿,看他不为所动,伸出另一只手去扯住他手臂,几乎是央求他:“绍原。”

    然而她是不知道他有多么怒不可遏,他今天看到的听到的,让他联想起关于她的他不知道的事,他胸中燃着一团火,直烧到心口来。他极尽克制的命令她:“回房里,关上门。”转身朝门口行去。

    方惟看着他径直打开门,一脚把门口的人踢翻了,没等那人回过神来,他毫不迟疑狠狠打了下去,伴随着惨叫,有竹棒挥过空气的声音,弄堂里有了开门出来看热闹的人,醉汉回过神来,一头躲一头哭叫:“寡妇有野男人,果然藏了野男人。打死人了呀。”这么叫嚷着逃进对过房东家里去了。

    佟诚毅回身进来时,方惟仍站在原地,他把那根打劈了的竹棒靠在门边,走近前来,脸上仍有没有退去的戾气。他忽然抬手看了看,原来打烂的竹篾刺进他手掌里,划出几道血口子。

    他看着她,缓缓说着:“别怕,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她点点头,被他看着,没有说话,听到弄堂里有议论纷纷的声音,外面着实吵嚷了一阵。

    他们都说些什么,她没再听清,低头去看他手上血殷殷一片。

    “我帮你把竹刺挑出来。”她喃喃地说。

    “好。”

    她伏在桌面上,极仔细替他处理着伤口。他看着她的头发柔软的散在肩头,有几缕发丝遮着脸庞。忽然问她:“有人欺负过你么?”

    她听了停顿了一会儿,伸手取了一卷纱布来,替他缠在手上,包扎好了,把手还给他。同时摇了摇头,看了看他说:“没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又说:“总是遇到的好人多一些,遇到的坏人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第 23 章

    过了十五,方惟的学校开学了,学生社团忙着组织开年的第一次集会,彼时北线国军战场战势惨烈,据传至上海的消息,死伤众多艰苦卓绝;社团的学生群情激昂,筹划起声援抗战的演出和宣传来,其中传单的文稿为配合在沪的外国人,特地翻译了多国语言,法语部分学生们拿捏不准,悄悄来邀请方惟帮忙拟定。

    虽然金校长几经申饬,不允许启秀中学学生组织集会,但事实上,类似集会,高年级班已经有过几回,方惟在走廊里接到学生的请求,并未说什么,默默收进讲义里,微微点头道:“明天上午来取。”她看到那高个子的男生眼中露出欣喜的笑意,清澈的有勃勃生机。

    这两天没有过年时的好天气,似乎有一天夜里突然起了风,然后春意融融就被这风席卷而去了。才放学,天色就暗下来,也许又要下雪了,方惟边走边想着,在弄堂口买了份晚报,匆匆回家去。

    自从那晚佟诚毅教训了房东杜太太家的侄子,这好几天,方惟都没有看到她了。头两天,大约是怕他们再来找麻烦,佟诚毅每晚都来吃饭,有时也坐在方惟的书桌前看文件,总是要到方惟提醒他,他才走。后来几天似乎他忙起来,礼拜天方惟去看童童,也只碰上他匆匆出门去。

    方惟回到家,赶着去天井收衣服,她因为回来的路上弯到曹先生那里领了新的文稿回来,误了时间,晚饭就懒得劳动,打算做一碗葱油面凑合一顿。她正在灶间忙碌,听到外面敲门声,“方老师,回来了伐?”是杜太太的声音。

    方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赶着出来开门,杜太太穿着家常的厚棉袍,笼着手,看了看方惟,又向里面瞟了两眼,“方老师自己在家啊?”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往里面,坐在方桌前。

    方惟想她大约是要同她说说侄子被打的事,关于这件事她心里倒是坦然的,她家这位侄少爷借酒盖了脸,在她门口胡言乱语不是第一次了,弄堂里家家都知道,没有什么好狡辩的。所以她淡淡笑了笑,坐在杜太太对面,等着她说话。

    然而她说的并不是她侄子的事,她先说了上海的局势,市井小民之见,不值一提,转而她又说起:“现在外头市面上都是乱来的,方小姐这每常也是要买小菜烧饭的,是不是一天一个价,这米价、油价翻了多少倍都算不清了,对伐?”

    方惟心里猜测着她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怎么附和她,然而杜太太这样的人,向来是不需要人附和的,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唱完一出戏。她虚堆着笑脸说:“所以你看看,这费用大伐!没有办法的呀。我想呀,现在也过了年了,又要缴房租了嘛,我稍微涨一点点,也是合情合理的,方老师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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