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页
猛然间谢陟厘顾不上害怕,冲出了帐篷的破口处。 四下里一片乱战,火盆翻倒在地,火光凌乱,月光清冷,血腥厮杀宛如人间地狱。 她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看到了风煊,风煊离她足有五六丈的距离,正是身陷在最混乱的战圈之中。 他手中已经没有枪了,拔起了一柄尸体上的刀便向敌军砍去。 与他对战的人高大魁梧,彪悍异常,肩上伤处渗着血,却丝毫无损他的凶猛。 风煊的兵器显然不趁手,身处下风,只靠着追光的灵巧闪避,勉强支撑。 谢陟厘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乱战之中发现了她有危险,又是怎么样不顾一切投出这杆枪的。 巨大的震惊和惶恐让她的骨头都在轻颤,忽然间忘记了害怕。 她想把那杆枪拔下来,可无论是枪还是尸体都太重,又呈一个坚实的角度支在一起,谢陟厘根本搬不动。 “你们还能不能动?”谢陟厘问那两名亲兵。 两名亲兵身上各自带着血,都知道她的意思,咬牙起身把枪拔了出来。 谢陟厘以手掩口,吹出一声长哨,不一时熟悉的马蹄声传来,威风过来蹭了蹭她的面颊。 谢陟厘问亲兵:“我要给大将军送枪,你们能送我一程吗?” 亲兵点头:“姑娘放心!” 放不放心都是要做了。 如此一想整个人竟轻松下来,翻身上马,接过枪。 那枪入手极沉,若没有威风,她断然送不过去。 两名亲兵也上了马,随行在侧,替她挡开敌军。 谢陟厘盯着前方,就如回到了云川城外那一日,天上地下只认着风煊一个人。 她听到周遭的喊杀声,听到亲兵的呼喊声,甚至听到刀刃入rou的声响,左侧的亲兵被砍翻落地,人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作一处,炸在耳畔。 五六丈的距离只剩半丈,威风只要飞踏几步便可以将枪送到风煊面前。 可这半丈却像是天堑,失去了左侧的防护,北狄兵的刀光照她头上斩下来。 “阿厘!” 谢陟厘听人说过,人在将死之际,眼前会历历瞧见自己的前尘。 但她什么也没瞧见,只瞧见风煊竟扔下对手,打马朝这边来,手中长刀掷出,凌空磕飞那把砍向谢陟厘的刀。 但如此一来,他便再度失了兵刃。 而他身后那人已经打马追上,照他的背心一刀斩下。 “阿煊!” 谢陟厘在马背上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杆沉重的铁枪向他掷去。 铁枪入手,风煊头也没回从枪尖顺到枪杆,枪尖直接朝身后的人捅了过去。 那人对这一刀已经是势在必得,人踩着马镫几乎是直立而起,陡然间枪尖如毒龙如洞,便像是他自己拿胸膛去往枪尖上撞。 “该死!” 那人临急变招,整个人向后仰去,才躲过这一枪,但显然激发了肩头伤势,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大王!” 北狄兵冲到他身侧。 “退兵,”他捂着肩头,眸子盯着风煊,如恶狼一般,“退兵!” 北狄兵吹起了号角。 “古纳,你以为我的营帐是什么?”风煊铁枪在手,眉峰冷然如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 烈焰军的旗帜在夜色中亮了出来,原本各自为战的北疆士兵如流水般集结。 外面更是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兵士们在路山成和严锋的带领下,扛着厚重的盾牌将形成了一道严密的包围圈,盾牌落地的时候甚至能陷入地面,可见其沉重。 古纳盯着风煊:“你知道我今夜会袭营?” “猜的。”风煊淡淡道,“大王向来喜欢出其不意,赛马会的时候如此,过年的时候还是如此,越是旁人觉得不可能出兵的时候,大王便是容易出兵。好猜得很。” 古纳:“……” 对于古纳而言,这是一场出人意料的偷袭,因为两边主帅皆受了伤,没有人料得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动。 可没想到,这一战明面上是他带着人如入无人之境,实际上却是风煊敞开大门撤去守军,准备好了一举将他围而歼之。 “我那死鬼叔叔这辈子做出许多错事,其中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那一刀没能要了你的命。” 古纳说着,大吼一声,挥刀攻上来。 “阿厘,退后。”风煊低声交代一句,拍马迎上去。 厚重盾牌给谢陟厘让出一条道路,谢陟厘打马经过之后又迅速收拢。 这不是谢陟厘第一次置身于战场,却是谢陟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楚一场战争。 与其说是双方都化身为野兽,扑上去撕咬对方的血rou,不顾一切想置对方于死地,不如说战争本身才是一头贪婪的巨兽,敌我双方皆是它吞食的猎物。 谢陟厘不敢再看,翻身下马,开始救治受伤的兵士。 这一战直到黎明方才结束,原以为可以活捉古纳,但不久之后北狄的援兵便开始进攻,而古纳带着最后的亲信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同样是恶战一夜,北疆马已经有些疲软,北狄马却依然身如蛟龙,北疆马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瞧见他们去得远了。 第57章 我想再听一声 谢陟厘并未亲眼看见这一幕, 当古纳退去之时,她正在医护营忙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