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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笑道:“给你就留着吃,我不喜欢吃梨。” 茂兰脆声答应,洗了洗然后就蹲在井边咬一口,秋梨的rou软软的却分外的清甜,茂梅正好出来看到了便大声呼叫:“二姐!你吃独食!” 茂兰把另一只手上的梨子比划了一下,然后也咬一口,挑挑眉报复她刚刚在厨房里炫耀,却不肯分给自己那串橡果子的手链,茂梅跺跺脚嘀咕:“小气。” 然后凑到阿祖身边蹲下帮忙洗野枣,一边用眼睛瞄着茂兰手上的秋梨:“唉,后山坡上就三颗老梨树,长娃子他们早就搬光了,就山崖边上那颗树上还有几个果果,几个娃儿都不敢爬上去弄。”说完又盯着茂兰问:“那个给你的?” 茂兰眉头皱了皱然后把后咬破皮的那个塞到茂梅嘴里,茂梅得了好吃的便把问题扔到脑后。 赶在一场秋雨开始前稻谷总算是晒好归仓了,晾玉米的绳子被牵到了屋檐下,油桐果扫到一堆蒙上了油布。迷蒙的秋雨带起了几分凉意,远处的山间泛起白色的雨烟,秋色被打湿无一不被渲染出蒙蒙的深绿。 杨家大院周边的山头都是油松和油柏,即使是冬日也少不得青绿一片,阿祖盯着雨幕半响然后转头问杨茂德:“明天又该榨油了,这下过雨路不好走,还会有人来吗?” 杨茂德坐在门槛上给一把锄头换木柄,眯着眼睛往里面打契子,听阿祖的问话头也没抬:“肯定有,刚秋收过来换油的人多得很。” 坐在阿祖旁边的茂兰接口说:“往年这个时候都要多出两百斤油,有时候还不够换的。” 说着话便见到伍哥撑了伞过来,叫杨茂德跟他去开库房门取油菜籽,下雨天不能在晒坝筛油菜,大家都往油坊院里去了。 “我们要过去帮忙不?”茂兰问。 “你手指头好了?”杨茂德弯腰在鞋子外面套上防滑防水的草皮鞋子,伍哥随着他的问话看向茂兰的手。 “早好了。”茂兰举起白嫩的小手,在空中挥了挥。 ☆、开始做棉鞋 第二天天气转晴,秋老虎爬出来不到两三个小时地面便已经干透,院坝里摊晒的油桐果被转移到晒坝上,苞谷也被重新抬出来晾晒,要干的透透的才好搓苞谷米子。 等到第一缸油出来,来换油的乡亲果然便得多了起来,原来一家一户也就来个把人,现在却常常来两三个,背兜里都是今年新收的稻米或是苞谷,原来多是换上两三斤,现在基本上家家都是十斤起。 “哎?栋老汉儿你咋个又跑来了?”田大叔抹了把汗坐到一旁歇气,先头榨第一缸油撞梢子的就有他:“你婆娘变大方了?这才几个月?七斤油吃完了?” 一连几个问题甩出来,引得周围的人都呵呵的笑,阿祖抬头认出那个头次来用白芝麻换油的老汉,这次他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同来,看长相大概是他儿子。 栋老汉儿把肩上的背篓放到屋檐下,有转身从儿子背上接了背篼放在一起才回答道:“刚秋收了粮,还不乘着粮耗子没下来赶紧换油?” 他这话一说倒是引得院里一片叹息,阿祖不知道粮耗子是什么,也不方便问便巴巴的望着杨茂德,男人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和伍哥一起抬着用大秤称了一袋苞谷,伍哥放下袋子报了数才转头说:“其实你们也是想不通,到粮站交粮和让粮耗子上门有啥区别?反正他们是不占便宜死不松口的。” 阿祖低头记了账,才拽了拽杨茂德的衣角小声问:“粮耗子是什么?” 杨茂德顺势坐到她身边的长凳上然后轻声说:“就是粮站里收公粮的人。” 明面上订下的公粮是一人十斤,佃户只是贫民的标准,像栋老汉儿家里老夫妻两个,儿子媳妇和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孙孙,这就算六口。换算成公粮就是六十斤,这六十斤指的是脱了皮的白米,换成没脱皮的稻谷还得加四成。交苞谷那就更多了,一斤稻谷兑换三斤苞谷米子,除了这些还有新米含水量高所以要算折秤,挑拣秕谷说粮食不过关的等等。 总得来说,六十斤的公粮最后收走一百五六十斤稻子那是常有的事情,佃户吃亏了自然不愿意,所以拖欠公粮,非要等粮耗子上了门,吵了闹了才会把幸幸苦苦种了一年的粮食交出去。当然该多的还是会多,粮站的人也就靠秋收一季赚甜头,哪里会心慈手软? 伍哥说这话也是有理的,毕竟到粮站交粮最多也就是损失粮食,但粮耗子上门却常常有打伤人的事情发生。 栋老汉儿叹息着从背后拽出旱烟杆:“说是这个理,但是憋屈不是?听说三星那边李万子家,昨年狠闹了一通,就没多收粮。” 李万子这个人杨茂德听说过,是个小地主手下有二十几家佃户,他家的地有一部分与杨家接界。 “屁。李万子那个人假打,牵头闹的时候他倒是上蹿下跳的整得热闹,结果等粮耗子上门来他娃跑得影影都莫得。”说这话的是另一个姓林的老汉,他家在离三星场不远:“吃饭垒尖尖,打架梭边边。伤了十几个莫一个是他家的人,说是少交粮,那少交的粮买药吃都不够。” “被打的都是他家佃户,昨年秋收挨了打到今年还在三星场上开药吃,他到是捡了便宜,少交了不少公粮。”林老汉接着说:“今年提前收公粮,他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想跟佃户借都借不到,人家说家里的粮食都卖了买药吃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