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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上个月往城里送的油充足,但是每个月往镇上送的油却不会提前准备,所以生活就是这样,晴时想雨,雨时盼晴,大概连老天也觉得挺麻烦的。 晚上一顿的主菜是老黄豆炖猪蹄儿,干腊的猪蹄子被塞到灶孔里烫毛,没下锅便已经飘散出焦香的气味。冷水下锅焯一焯,大火煮到水开撇掉浮沫,然后舀出来泡进凉水里,一冷一热让猪皮更加有嚼头能弹牙。 小火倒一点底油,放几块冰糖炒化,然后加入豆瓣酱炒出红油,再加入汆好的猪蹄和猪尾巴,放花椒面和黄酒调味,最后加入三倍的水开始闷。一开始就要放足水,如果中途再往里面加,就不能很好的熬出骨头里的胶质。 等水熬到只剩下一半便将老黄豆加进去,添上剁椒和葱姜蒜,大火烹烧收汁到每块猪蹄都裹着浓稠的酱汁,最后撒上一把小葱花起锅。 腊猪蹄和猪尾巴并不油腻,再加上依旧保持鲜甜的黄豆,辣的开胃仿佛有一把火从骨子里烧了出来,把渗透进肌肤的湿气都烤干了。阿祖也贪嘴的用辣辣的黄豆拌饭狠吃了一顿,后果就是儿子的晚餐改成了米糊糊,茂菊乐呵呵的喂饱了小不点,也不给他老娘送回去,直接霸占着睡了一晚上。 茂菊不会夜半起来给娃儿把尿,所以第二天,天蒙蒙亮尿裤子过后倍感委屈的国清小朋友,光着屁屁被送了回来,阿祖看看依旧小雨淅沥沥的天气,叹气说怕是明天送油也得走雨路了。 不知是下雨还是因为今年普遍减产,来换油的人并不多,等到了第二天果然要顶着雨往玉山镇上走,送油的队伍比以往人要多些。除了因为多几个人换手抬油缸,还多了以往不常往镇上去的老陈叔和陈婶子,老两口是搭伴去镇上看儿子的。从上次冬儿送钱去并带信让他回来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有消息传回来,虽说没有人上门要钱是好事,但总也不见陈诚回来也让人挂心。 等到了镇上,老两口直接寻到了郝师傅门上,看到儿子安然无恙的坐在桌边吃饭,陈婶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没注意到郝师娘有些难堪的脸色。杂粮稀饭、咸菜和苞谷面馍馍,郝师傅没在家,郝师娘客气的招呼他们一起吃饭,陈诚低着头不言不语。 老陈叔有些诧异屋里的尴尬气氛时,屋外头传来一个男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郝老三,你个猪油把子今天总得给老子掰扯明白,你那个龟儿子徒弟啥时候上门来提亲?” 老陈叔和陈婶子站起来有些莫名的看着郝师娘,郝师傅收了两个徒弟,大的那个已经学了三四年,昨年刚结了婚添了几亩地,只有年底才跟着郝师傅出去做工。另一个徒弟当然就是陈诚了,那外头骂咧咧男人嘴里的龟儿子徒弟,指的是自家儿子?这提亲又是咋回事? 郝师娘也跟着站起来,踌躇着不知道该说啥好,平日里莫老五吵上门来她少不得出去应答几句,因为她知道这事情自家男人是不会理会的,而陈诚总归是自己男人的徒弟,在一个院头住着她不能不管。 但是现在她是真不想出去的,因为陈诚的亲爹妈来了,咋个了结这事她就只是一个外人,而且本就不是啥光彩的,能躲的话她巴不得躲到天边边去。唯一遗憾就是陈婶子她们刚到,她还来不及把这事情说个清楚,人说师母就是半个娘,她不是没管过陈诚,只是没本事管住而已。 随着外头的男人吵吵嚷嚷的进来,郝师娘只得迎过去小声提醒他,陈诚的父母在屋头两家既然想做亲家,他就莫要再一口一个龟儿子的骂陈诚了。 莫老五一听这话探头往屋里一瞅,伸手把郝师娘推到一边:“总算遇到醒事的人了,郝老三这个王八蛋就是个溜沟油子,老子早就说该把这个小王八羔子弄回去喊他爹妈,把我闺女祸害了老子没把他送到特务队去就算心肠好的了,小兔崽子躲东躲西的,你以为能躲到天边去?” 陈婶子是个爽利的,抬手就把陈诚从凳子上扯起来问道:“这是啥话?这人是干啥的?啥叫把他闺女祸害了?” 老陈叔抬眼打量外头的男人,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一身半新不旧的青灰长袍,有些秃顶但头上的头发向后梳得溜光水滑的,小眼睛有些偏瘦眼睛下一颗醒目的黑痣,咋一看还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是对面那个剃头铺子的老板?” 老陈叔跟这人也不熟,还是上次来给儿子送钱时见过的,因为猪rou铺子和剃头铺子正好面对面,他当时挺客气的对这人点头微笑,这人也回了自己一个笑脸,眼睛下一颗黑痣挺显眼的所以他还记得。 “就是我,我姓莫叫莫寅初,族里排行老五,你家猪rou铺子对面那间剃头铺子就是我开的,老买卖十几年了,镇上也算混个脸熟,大家都叫我一声莫老五。”那男人随意的拱了拱手,有些不屑的上下打量了老陈叔夫妇俩,虽然一早就知道陈诚的父母是老农民,但实际一看还是有些不痛快,但转念有想想自家女儿的情况便压了压火气继续说道:“我就一个独女,叫莫小年,今年十七,问问你儿子做了啥,今天不管咋说也要给我个交代。” 陈婶子捅了捅儿子的后腰:“你做啥了?” 陈诚低着头用手指抠着桌边的一条缝隙,死不吭声。老陈叔看了他半天,然后啪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打得陈诚一个踉跄,大声喝问道:“到底咋回事?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