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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不在乎这些,也不必在乎,沈幼仪问:“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知廉耻?没有一丁点的羞耻之心?”说着自嘲般笑笑:“或者像我父亲说的那样,有辱家门?” 陈殊瞧瞧李纵云,见他一脸为难,道:“帮我拿杯橘子汁,好吗?”这就是支开李纵云的意思,他有些不放心,但到底是相信陈殊的,还是走到一边去了。 周围的四下的目光,有意无意往这边飘,蒲轻舟走过来,拉着李纵云,笑:“你还真放心,不怕待会儿打起来?” 一面去瞧陈殊,见她脸上一直挂着浅笑:“你这位夫人真是好涵养啊,这种王对王的场面,面不改色!纵云,你也是,沈小姐一等一的名媛,从南京追到新疆,又从新疆追到北平来,你倒不屑一顾,真是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李纵云摇头:“轻舟兄,我已经有太太了。沈小姐,我是无福消受的。”一面时时看一眼,见陈殊并没有发脾气,心里隐隐不安,她此刻给面子,不肯叫自己丢人,只怕回了家没那么好交代的。 陈殊伸手,含着笑:“沈小姐,请坐!” 沈幼仪点点头,坐在陈殊对面:“陈小姐,您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陈殊摇头:“事实上,在今天晚上之前,我并不晓得沈小姐的存在。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你同我丈夫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既然同我说,是流言。那我便信他,都是流言。“ 沈幼仪不可置信:“你信他?是真的信任,还是为了面子不得不去信呢?” 陈殊望过去,李纵云也正好望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相遇,陈殊淡淡笑,示意他不要担心,对沈小姐道:“沈小姐,我们夫妻有言在先的。纵云是极守承诺的人,在这一点上,我毫不怀疑。他说过的,革命军人有革命军人的cao守,革命军人有革命军人的底线。” 沈幼仪笑:“是,纵云哥哥是这样的人,他既然同你结婚,就不会再背弃你了。可是,可是……” 沈幼仪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有了泪花:“可是是我先遇见他的,我十四岁就遇见了他,梦想着,等我长大了,可以结婚的年纪就嫁给他。凭什么?凭什么我去了一趟美国,这一切都变了。” 陈殊不说话,静静听着。 “我十四岁去看jiejie,看见他站在廊下同侍从室的军官叙旧,本是极冷峻的,不晓得说了什么,突然笑起来。我当时就愣了神,一脚踏空了楼梯。他走过来,把我扶起来,问我,小姑娘有没有摔到。” 说着顿了顿,见陈殊偏着头,望向桌子上的红酒杯,不像在听的样子:“这些事情,陈小姐想必没什么兴趣!” 陈殊想,李纵云只怕是真的把她当做小姑娘,十四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呢?初中二年级,为了不上体育课,绞尽脑汁的想理由。至于爱情,十四岁的陈殊是不懂爱情的。 陈殊点点头:“我虽然没兴趣,却不介意做一个倾听者。可以理解,少女情怀总是诗嘛!” 少女情怀总是诗?这样老成的话,沈幼仪笑:“你看起来并不比我大多少的,陈小姐。” 那是,陈殊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但那只是因为时空的原因变得年轻了,就实际年纪来说,是要比沈幼仪大不少的。 沈幼仪道:“我知道,在中国的道德范畴里,我这样盯着别人的丈夫,实在是很不道德的。但是,陈小姐,我爱他,我比你更爱他,我可以为了他放弃我的一切,我的荣耀,我的尊严,我的家庭。爱情是没有有错的!” 这个时代的中国,又开放又保守,又禁锢又自由,各种各样的思想,各种各样的思潮,一股脑儿涌进来,形成了各种各样统一又分裂的人。 这样的爱情价值观,陈殊不是太赞同,只是她又不是人生导师,轮不到她去教导,她笑笑:“爱情的确是情不自禁了,可是,沈小姐,您忘了一点,纵云他似乎并不爱你呀!” 沈幼仪站起来,居高临下,似乎带着誓言一般的神圣:“他不喜欢我又如何,只要我喜欢他就足够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更何况,一辈子的事情,那么久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他能看到我的。我是永远也不能放弃他。” 说罢,便哪里手包,款款而去。 陈殊错愕,愣在哪里。李纵云端了杯橘子汁过来,小心翼翼,问:“说什么了?” 陈殊托着下巴,把那位沈小姐的爱情宣言念了一通,哼气:“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爱情观念还挺前卫的,是一位文艺女青年。” 李纵云去捏陈殊的肩膀:“实在是一位小meimei,我说了多少遍,也没有用。只想着,等她大一点,就想开了。” 陈殊挑眼,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李纵云:“你呀,还真是属金子的,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走到哪里都有桃花运。” 李纵云把陈殊的手指握在手心:“即便是金子,那也只是你的金子,我都是有名分的人了。再有别的桃花,也是发了霉的桃花。” 陈殊忍不住,抿嘴笑:“花言巧语!”以前连夸一句陈殊好看、漂亮,也要想半天的人,能有今天进步,真是可喜可贺。 那位沈小姐端了酒杯,瞧见这两个人,大庭广众,如此亲密,免不得撇过头去,微微心酸。她晓得,这些宴会中的贵妇人,虽然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但是背后大都是瞧不起她的,说她如此不成体统,不晓得矜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