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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说罢,德阳已震惊得无以复加,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问道:“父皇他……我一直以为他对姨母情根深种,才会因为我与她长得相似,害怕一看见我就会思及姨母,才会将我抛弃在宿州这么多年……” “是害怕看见你这张脸,会觉得是我母亲来找他索命吧。” 多年的背弃,她一直用父皇痴情来安慰自己,错不在他,他只是个失去了爱人、害怕回忆起痛苦往昔的可怜人。 如今才知,这么多年的深情全都是假的,她拿来安慰自己的借口,也全都错得离谱。 “难怪他能如此狠心抛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德阳嗤笑,抬头看她,“可惜他千防万防,你还是活下来了。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 “告诉我这些的人,是你我的姨母,苏语琰。” “我听说她当年女扮男装投身入军,马革裹尸。怎么,她还活着?” “是,我如今能够站在你面前告诉你这一切,也全亏有她相助。” 这一个又一个消息刺激着德阳的神经,她怔怔地盯着清秋许久,无力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我母亲呢?我只知她是难产而亡,其他更多的事,无论我怎么询问,宫里人都守口如瓶。现在看来,也许她身上也有谜团尚未解开。” 清秋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也所知甚少,只听姨母说起过她二人原本感情甚笃,只可惜后来爱上宫澶之后便反目成仇,”说罢,清秋微叹一声,伸出手去拉住德阳放在桌上的拳头,清凌凌的眸子直视她的双眼,“我不知道当初她们姐妹二人间究竟说过什么,又发生了怎样的争执。但我不想你我二人重蹈上一辈的覆辙。” 她眼神真诚毫无伪饰,德阳怔然看了半天,低下头去瞧着覆在自己手背之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抬起另一只手来,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清秋见状大喜,缓了缓神,对德阳道:“我此次回来上京,是想替母报仇。你可愿帮我?” “你是在唆使我弑父。” “你若不愿,我必不勉强。今日这番话你也权当不曾听过。” 德阳心情复杂,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她虽恨宫澶,却还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 挣扎半晌,她道:“在我告诉你我的选择之前,我想先弄清楚我母妃的事。” “好,你陪我演一场戏,我让宫澶亲口告诉你真相。” 第80章 背叛 “德阳,是苏语妍那贱人和冯昶的…… 夜阑星稀, 天阴沉得可怕。 宫宴已经散去许久,宫澶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派去调查那祁国太子妃身世的人还没有回来,他心里也明白得很, 想要调查一个人的身世哪有这么简单?连个最起码的地点和姓名都不知道,手下人撒出去便如大海捞针, 别说半天, 就算是十天半个月,兴许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可不调查清楚她的身份, 他实在寝食难安。 ——苏氏长女,身怀祸胎。若此女婴降世, 大越国柱必折,国运尽矣。 当年那游方道士的话犹在耳畔,像一道诅咒将他牢牢捆住。 这么些年来, 他不敢触碰关于苏语嫣的任何回忆,哪怕因为愧疚而命人重新修缮了紫鸾阁,在外面栽满了她最爱的木芙蓉, 他却从未主动去过一次。 他害怕, 怕触景生情,想起在江南苏府那惊鸿一瞥, 想起她送他猛虎嗅霜花的荷包,盼他有朝一日得偿所愿君临天下。 他更怕想起大杨山的绝命崖, 那日他失魂落魄地从山下酒馆里回来, 山洞里燃着篝火, 暖烘烘的, 她扶着腰,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到洞口接他,给他倒茶醒酒。 而他一言不发, 浑身被暴雨淋得透湿,丢了魂一般倒在干草垛上背过身去不肯看她。 “陛下还在担心宿州战事?”她一如往日的善解人意,轻轻替他捏着僵硬的肩膀,“听闻幼弟已经稳住边境乱军,想必陛下很快就会收到好消息了。” 他的肩却僵硬得打不开,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般。 山洞外暴雨声如同万马奔腾,震耳欲聋。洞中火堆发出噼啪的火星迸溅声,惹得人头脑昏沉。 宫澶心中天人交战,躺了半晌,他嗓音干涩地唤她:“嫣儿,可愿随朕出去走走?” 洞外风雨晦暝,她有些担忧地看了几眼,终是拾起脚边的一把薄伞:“好。” 他撑着伞,整个人却还是被雨浇透,浑身上下如坠冰窟般冰冷,冷得连双手双脚都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把她带到了绝命崖边,暴雨中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却在即将踏空之际被他唤了回来。 “嫣儿……”他红着一双眼问她,“若朕有办法战胜鹰骑,光复大越,嫣儿可支持朕?” “自然愿意。” “若要付出代价呢?” 他盯着她的眼睛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来,聪慧如她,当下便懂了他的意思。 “陛下所指的代价,是妾么?” 他下意识想要摇头,可视线触及她隆起的腹部,却又生生止住,俯下身去捡起了一块石头,一步步朝她走去。 “可妾还怀着陛下的孩子,”她难以置信这个夜夜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会如此绝情,向后退去半步,脚下一空,险些坠下崖去,好在她步子迈得短,堪堪稳住身形,如泣如诉,“我母子二人的命,陛下半点也不在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