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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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刘放想,她是不是该找个大师算算,怎么她最近老碰上糟心事。 唯一的好消息是刘放旁边的“室友”换人了,总算不用再尴尬地听人家夫妻办事儿。话说回来,是真没啥听的,那男人不太行,没两下就缴枪了,大多都是以女人的埋怨咒骂结尾,真希望她认识好的男科大夫能介绍给他们试试,可惜她没有。 坏消息是,很快她又空降了一个室友,这次这个更奇葩。 “你好,我叫田皓,性别男,性取向男,正在全国旅行,目前在C市暂住一段时间,住宿条件限制,麻烦以后你不要带伴侣回来,我也不会的,如有冒犯,请多多关照。” 看着那个细皮嫩rou的男人笑吟吟地递出一双比她还细腻白皙的手,刘放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上。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冒昧请问你,你的性取向是?” 扑面而来的直球让刘放有点招架不住,从来没人主动问她这个问题,还是初次见面。 “……女。”刘放很别扭地回答道。 “我就知道你是个拉拉,我的直觉很准的。”田皓微笑着扬扬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刘放很好奇。 “就直觉咯,而且现在这个年代,性取向不普通是很普通的事情,虽然看上去开放了不少,可就连在美国部分保守州同性婚姻都是违法的。我如果再早生个十几二十年还有可能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田皓戏谑地讲着原本很沉重的话题。 “……哦。” 这人,自来熟地太过了吧。 “对了不好意思,忘记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我叫刘放,立刀刘,开放的放。” “我叫田皓,口十田,白告皓。” 刘放感觉自己嘴角有些抽动。 见没什么事了刘放又坐回自己这边挨着窗户的小桌子旁,继续吃盒饭。 “你就吃这个呀?”那人巴拉着中间隔的那被绳子吊起来的块床单——勉强称之为隔断。 “这个没什么营养,你等着,我马上就做好了。” 刘放见他哒哒哒地跑出去了,心想,老子吃什么关你屁事,多管闲事。 很快之间田皓端着个平底锅回来了。随着而来的是一股香气。 他钻过隔断把锅放在刘放的桌子上,还不忘用张纸板垫着,免得弄脏她桌子。 “尝尝我的手艺。”田皓递过一个空碗和勺子。 锅里盛的是简单的蛋炒饭,里面加了豌豆、胡萝卜和rou丁,饭粒颗颗饱满有光泽,蛋液被炒成细细的蛋丝均匀地黏附在米粒上,香味扑鼻。刘放好久都没看到这么家常的饭了,带着一股饭店里没有的香味。 她咬咬唇,这么冒险地吃一个陌生人的东西是很不理智的行为,但她也没什么好图的,又是室友……这饭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嗯,挺好吃的。”刘放盛了一碗,尝了尝评价道。 “谢谢夸奖!”田皓真诚地笑着,让刘放想起刚刚被老师表扬的孩子。 刘放看向田皓,他一头黑顺的短碎发,简单的白衬衣,干净得像是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 “你在哪儿做的?” “就在二楼的公共厨房,我特意向房东申请了一个火灶,锅是我自己的。” 这栋楼每层是有一个公共大厨房,摆了十几个灶,但刘放从来不自己做饭,嫌麻烦,都是在外面吃或者随便对付一下。这个人看样子也不像常住的,活得还挺讲究。 “刘放我们打个商量好吗?你看我每天做一个人的饭也挺不好弄的,要不我们搭伙吧,你出点伙食费我做饭,想吃什么跟我说,你看怎么样?”田皓满怀期翼。 “……我每天吃饭时间可能不定,午饭晚饭也许不回来。”刘放委婉地拒绝。 “没关系,你在哪工作?我可以给你送饭。” “……”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吧。”刘放边吃人家嘴软边回绝。 “欸——那好吧,如果打扰到你我很抱歉。” “……” 某人把一碗蛋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废话,一个陌生人这么热情换谁都打鼓,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人,还是少些瓜葛比较好。 刘放以为只要她保持距离,就会相安无事,后来她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这天晚上刘放正躺在床上逛论坛,有些本地的招工帖子会发布在上面。她盘算了一下还是得找个稳定点的,码头那边体验得差不多了,她不可能一直干那个。 “日你妈!狗杂种又停电!房东!房东——” “咋回事?” “有没有搞错,又停电!” 刘放正看着,突然停电了,这栋楼线路老化停电烧线是常有的事,火灾隐患不小。刘放下床,在房东带的柜子里掏扒掏扒找出一小截蜡烛来,随手摸出兜里的打火机点燃,等蜡烛析出蜡油,滴几滴在桌子上,再将蜡烛粘立在上面。 床边的桌子上燃起如豆的火苗,暖暖地照亮一角。 “刘放,你有空吗?”田皓的声音从帘子另一边传过来,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觉得无聊,想聊聊天。” “你聊,我听。”刘放随口说道,目光在手机屏上下扫动。 “嗯——聊什么好呢,聊聊我吧。我今年21了,目前的职业是酒吧歌手,就走到哪唱到哪,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我的梦想就是在30岁之前游遍中国。”田皓信誓旦旦,充满希望。 “哦……你家里让你这么漂着?” “……家里人当然不同意,觉得我该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挣钱养孩子,让孩子读书工作结婚生孩子养孩子……”他边说边忍不住笑起来。 “你瞧,像不像西西弗斯不停推着的那块巨石,永远看不到尽头的一生又一生,只是无意义的重复结果。即便我不是同志,让我这样过一辈子我都会发疯,我不想等我叁四十岁有天夜里惊醒,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颓废漠然的中年男人的模样…… 所以,我逃跑了,从鱼群里脱离,宁愿在无尽的深海葬身或者被捕食者吞吃,起码我死前有过一段自由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愈发意识流了起来,刘放觉得有些新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离群”的男人。也许有人觉得他不负责任、懦弱胆小,但她有些理解,一般人不会像她这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们都有无形的纽带牵引着,大多都不敢挣开,这个田皓胆子还挺大,就不知道他爹妈指着谁养老…… “反正我爸妈有钱有孩子,不差我这一个。” “……”她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刘放,你呢?你从哪来,到哪去?” “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刘放摁着手机按键回复帖子。 “说正经的,我一看你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别小气啊,我都跟你说了,你也聊聊,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写进歌儿里了。” “我没什么好聊的,我没你那么特别,除了性取向,我就普通女的。” “那就聊聊你的性取向!”田皓显得很有兴趣。 “欸,话说我们还挺有缘,都是同。” 有缘个屁。 “我是初中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男孩大家放假一起约着偷偷看片,我当时看那av里面女的没什么感觉,一直盯着那男的看,然后就硬了……从此就觉醒了,后来也交了不少男朋友,有的渣有的好……”听声音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女孩的?” 刘放心中一动,再一看发现手机快没电了,她长臂一勾从床底的插线板上把万能充的电池取下来,熟练地换上新电池。 “问你呢,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那边紧追不舍。 刘放伸了伸有点麻的双腿,两手垫在脑后躺平在床上。 “我啊……”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我是生来就是吗?好像不是,那是从什么时候呢……好像也是在某个夏天…… 刘放望着隔断的床单,被暖黄烛光映照得像皮影戏的幕布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