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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放轻了动作,于塌前蹲下身去,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手心,继而便凑向自己左腮,低头,慢慢平复不断起伏的呼吸。 这一瞬,千思万绪如同滔天巨浪在他脑中不断翻涌着,聚集着。 她有孩子了,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怎么可能? 她怎么能有孩子,裴淮笑了下。 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那平坦的小腹,眸色兀的黯淡下来。 他来的勤了些,也并未让她服用母亲备下的药丸,这个孩子,猝不及防的来了。 裴淮抑制不住地震惊,震惊中掺杂着无以名状的微妙情绪。 他不否认,有一丝欢喜。 尽管微乎其微,可那欢喜像是自脚底攀升出来的藤蔓,紧紧箍着他的心脏,让他来不及去想旁的。 满心满脑全是她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子。 会是个女孩吗,若是女孩,定会生的俊侬可爱,像她的性情,像他的眉眼。 亦或是个男孩,男孩相貌其次,品行必须端正... 逆着光,他双眼却甚是明亮。 月宁悠悠醒转,垂眸看他激动复杂的神情,似欢喜又像在强烈压制,时而嘴唇微勾,时而凛眉沉思。 她抽了抽手,将裴淮从无尽的想象中推了出来。 一丝冷风沿着楹窗的缝隙吹进帐内,两人彼此目光交/缠。 月宁怔怔地望着他,想起身,却被裴淮按着肩膀放回枕间,床头小几上的荷包散出蒲草的气味,她女红算不得好,勉强能入眼罢了。 裴淮捡起来,在她疑惑的注视下,他把荷包挂在腰间。 再抬起头,面上已然恢复如常,只是眼底氤氲着几许不易看出的灼热。 上回他将银子连带荷包一同扔给了她,虽嘴上要她绣个荷包偿还,实则并未当回事,可今日他就想戴上。 裴淮难得温声细语:“若我没记错,你月事推迟了两日。” 月宁愣了下。 裴淮又道:“你最近频频头晕恶心,怕是...” “不会!” 月宁打断他的话,双手撑在身后坐了起来。 松垮的衣裳垂在肩后,月宁摇了摇头,拢起衣裳穿好后,又把头发撩出拨到前怀,刚睡醒,眸眼带着惺忪与水雾,却很是坚定。 “二公子放心,定不会有孩子的。” 裴淮收紧拳头,面不改色问:“哦?何以如此笃定?” 月宁伸手去摸枕下,摸索了片刻掏出另外的荷包来,她伸开掌心,将里头的东西悉数倒在上面,几颗黑乎乎的药丸咕噜噜滚落下来。 “事后我都有吃药,有时候一颗,有时候..两颗。” 翻来覆去无休止的时候,他也不避讳,数次由着性子弄在里面,月宁害怕出事,便会多服一颗确保无虞。 裴淮胸腔仿若有头怪兽在撕扯啃噬,疼的厉害,偏他忍着怒,轻笑着从她手心捡起一颗药丸,淡声道:“哪来的?” “那夜你摔了瓶子,只有几颗被碾烂了,其余丸药都好好的,我便收了起来。”长公主特意让宫里奉御调制的避子药,温和且不伤身,若弄没了,少不得要去外头买,与其服用旁的,不如用这奉御亲调的好。 月宁见他笑着不说话,便从掌心将药丸放回荷包,回头想去拿他指间的。 裴淮浑身发冷,指间微微用力,将那药丸瞬间碎成渣子,手一拂,悉数扬到地上。 当天夜里,红樱便送来几十丸药,齐齐整整摆在床头小几上。 “姑娘,二公子特意进了趟宫,问陆奉御将剩余的丸药全要来了,你荷包里那些,既然都掉在地上,便由我拿去扔掉吧。” 红樱扫了眼她床榻,月宁没说话,她便径直走过去,躬身从内侧取出荷包,避也不避,当着月宁的面扔进炭炉里,烧的只剩小抔灰烬。 离去扬州还有五日,裴淮自那日走后,便一直不曾再去偏房。 傍晚时候瞥见他回府,月宁便悄悄抱着猫儿,于深夜拐进正屋。 第十九章 扬州 “出去。” 案上的烛火被合门的动作吹得几乎熄灭,又倔强的拉高了身形,簌簌燃烧,裴淮没抬头,手中执笔在案卷上勾画。 月宁想了想,往前一步方要开口。 便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径直朝她摔了过来。 “咚”的一声巨响,端砚正中门框,继而滚到地上裂成两半。 怀里的猫儿受惊后噌的从她腕间跳下,连滚带爬四处逃窜,却没成想昏了头钻到裴淮脚下,蹦起来用爪子朝他面上一勾。 月宁惊了下。 裴淮反应极快,侧脸,疾风落下,那猫被一掌扇到地上。 “喵呜”一声惨叫,月宁忙俯身去捡,不料裴淮不解恨,一脚踹了过去,正好踢在她右肩,她没撑住,连人带猫直直往前趴去。 裴淮下意识伸手捞她,已然来不及,只能看着她额头抢地,砰的摔倒在地板上,犹如碎了的瓷器,半晌没有动静。 裴淮心里其实窝着火,连着数日不去见她,便是为了平息这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她温顺乖巧,按时不落的吃着避子药,明面上挑不出一丝错处。懂事识大体,不给主子添烦恼,也不给往后的主母添堵,合该好好心疼一番。 可裴淮听着那样的话,如鲠在喉,恨不能伸手掐死她。 凭什么就那么理所当然,没一点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