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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河流,风声夹着流水声呼呼涌入耳中,月宁冻得直打哆嗦,黑衣人群让开一条道,裴淮从后走出。 “放开她。”裴淮抬起右臂,长剑迎风泠泠作响,枝头杵着的老鸹扑棱着翅膀打落薄雪,他眉宇间带着肃杀,瞥了眼月宁便径直持剑指向黛黛的胸口。 “你放我还有大人一条生路,我放她离开。”黛黛咬着牙根,与他谈条件。 裴淮冷笑,狐裘鹤氅被风吹开鼓起,两个暗卫提了一人扔到地上。 黛黛眼一热,手中的匕首贴着月宁颈项滑下,“大人!” 话音刚落,裴淮的剑往后一插,穿过那人肩胛骨用力拧着转了一圈,那人痛苦的呻/吟,佝偻着身体哀嚎。 黛黛腿软了下,还想再说什么,裴淮却不给她机会,他上前一步,反手握住剑柄拔出,沾了血腥的剑身越逼越近,逼得黛黛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与月宁双双站在桥头,冷风袭着后背,上下牙不断摩擦发出声音。 “你当真不在乎她?”匕首贴着细白的颈子,那抹艳红分外扎眼,“今夜若我和大人死了,定要让她一起陪葬!” 裴淮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仿佛全然没有看见月宁颈间的伤,剑尖与黛黛的胸口隔了半丈,他冷冷轻笑,脚步前移:“不妨赌一把。” 黛黛脑子一片混乱,顺着他的话问:“赌什么?” 剑刃发出阴冷的白光,折射到月宁脸上,她微微垂睫,便听见裴淮笃定地回道:“赌我的剑快过你的匕首!” 黛黛愕然,月宁趁机侧身低腰,与此同时,裴淮抬手,袖箭“嗖”的射出,一下钉到黛黛眉心。 月宁兀的转头,看见黛黛睁大了眼睛,失去焦距的瞳孔直直望着自己,眼底映出她茫然惊恐的影子,手肘被她拽住,几乎没有反应的空隙,两人齐齐坠入河中。 落水的前一瞬,月宁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袍,朝她以极快的速度奔来。 “咚”的两声巨响,冰水没过头顶,突如其来的闷涩挤压着所有感官,她想喘气,甫一张嘴便被呛得肺腑生疼,几近窒息的压迫感,让她胡乱挣扎着寻找依托。 越挣扎沉的越深,呛进肺里的水越来越多,犹如绞痛一般撕扯着胸腔。 意识消退的时候,有只手托住她的腰。 ...... 月宁知道自己害了一场大病,因为她被困在梦境中,饶是听见耳畔有人唤她,有人碰她,却总也醒不来。 六月小雨如丝,她撑着伞往兰雪堂走,手里提着小厨房炖的温补食盒,甬道上青砖长满苔藓,碧绿的宛若一幅水墨画。 绕过缠满凌霄花的院墙,撞上撑伞走来的裴淮,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伞骨,清隽的面上闪过一丝窃喜,他压下那份小鹿乱撞的冲动,上前拦了她的去路。 雨珠沿着伞面滴答在月宁肩膀,烟萝色缠枝海棠纹对襟衫子染上水汽,湿漉漉地贴紧皮肤,月宁低着头,拇指抠着伞骨,雨势溅大,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两人沉默对峙。 半晌,裴淮才发现自己的伞面朝她倾斜,将那半边纤细的身子湿透,他往后撤伞,雨水漫过树枝,洋洋洒洒浇在他头顶,月宁惊呼一声,擎起自己的伞往前遮在他头顶,低声唤了句:“二公子。” 裴淮脸颊耳朵瞬间通红,他从荷包摸索出一枚玉扳指,放在手心磨了磨,油润通透的玉兔,双耳灵巧的勾成弯月状,水头上乘,雕工精巧。 “喜欢么?”他摊开手心,往她面前献宝一般,狭长的眼眸略显紧张,尤其是看月宁垂睫不语时,他手心出了汗,连话都卡在喉间。 “不说话就是喜欢。”他霸道的拽起月宁手臂,反手拍在她掌心,黏湿的掌腹擦着那莹白而过,像是被灼到了一般,两人飞快的收回各自的手。 裴淮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明儿要去京郊赛马,你跟我一块儿。” 他悄悄在身后擦了擦手掌心,复又大胆捉住她的手腕,月宁怔愣,裴淮便举高雨伞,拉着她一步步往兰雪堂走。 青石板转被雨浸润,两人一前一后,雨伞大都遮在月宁头顶,细风簌簌吹打着枝叶,摇落密密匝匝的雨水,那日的裴淮,仿佛觉不出浑身透湿,只用一只guntang的手,紧紧捉着月宁的腕。 一刻钟的路程,像是走了一世。 头疼起来,连带着画面跟着幽暗转黑。 大公子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长公主靠在淮南侯肩上,哭的泪都干了,宫里的奉御刚走,与府医开的药方如出一辙,喝了半月,裴景却总不见好,时醒时不醒,便是醒着的时候,两眼发直,像是被索了魂魄似的。 本不信鬼神的长公主,无奈之下听从高僧指点,决计为裴景娶亲冲喜。 那日月宁伺候裴景用完白粥,擦拭嘴角的时候,不知怎的被他拽住手掌,屋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盯在两人交握处。 月宁回头,看见裴淮从后上前,还未说话,长公主一把拦住他,喃喃道:“景哥儿在唤谁的名字?” 屋里鸦雀无声,静的骇人。 犹在昏迷中的裴景,唇瓣轻启,声音宛若游丝:“月宁....” 冲喜将定,裴淮便醉了酒,深夜踉跄着闯进兰雪堂,所有下人都守在外院,他拉着月宁的手,合拢双掌,向来金贵的公子卑微的跪在月宁脚边。 只是哭,却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