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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的眸眼忽然沁出薄笑,裴淮撑着额头,搁在膝上的手慢慢收拢:“好。” 说完,他伸手压在胸口,如期试到那跳的狂乱的心跳。 怀疑,却抵不过内心的窃喜。 这种感觉让他羞耻。 他从袖中抽出巾帕,探身上前,摁在她嘴角,轻轻擦去那水渍,抬眸,四目相接。 “我信你。” 月宁覆在他的手背,在他看出破绽之前,垂眸掩了那份激动惊喜。 夜凉如水,支开的楹窗被风吹得咔哒作响,柔软的月光洒下银灰,投落到屏风前的地砖。 窗外虫鸣啁啾,细微的声响扰的裴淮难以入眠。 他支起身来,低头扫向沉睡的人,她蜷曲着身子,安静且乖巧的躲在内侧,腿上还勾着被蹬开的薄衾。 宽袖寝衣遮不住那细细的腰身,露出一截莹白。 裴淮伸手贴在她耳间,将那铺开的发丝一点点拢到她脑后,心里始终盘桓着她白日说的那句话。 重新来过。 他应该在月宁说出的刹那狠狠奚落她,讥讽她,嘲笑她痴心妄想。 她难受,他才会得到报复的快/感,不是吗? 可他又明明白白知道,一旦拒绝,便意味着再也没有重修旧好的机会,一次都不会再有。 鬼使神差就----- 昏了头。 七月初十,顾家大郎娶妻,倚着规矩,裴淮会陪顾宜春在娘家住上几日,为兄长的婚事搭手帮忙,亦会在婚宴时,陪酒助兴。 眨眼便到初十,从起床后月宁便异常紧张,她暗自在脑中不断捋清逃走的每一步。 拿到凭证,混出侯府,去码头与哥哥取户籍路引,接着做早已安排好的船一路南下。 待顾家婚事忙完,裴淮少说也得隔几日去别院,到时自己已然出了京城,便是他快马加鞭,也寻不到自己半分痕迹。 很好,没有漏洞。 月宁攥了攥手心,看见雪禾端着碗酸梅汤从小厨房过来,她深吸了口气,将东西一并握在掌中。 “你最近胃口着实太好,吃完又要酸梅汤,我特意让小厨房拿冰鉴镇过,现下喝凉丝丝的最是爽口。” 雪禾抽出帕子扇了扇风,脸上通红冒着汗珠。 月宁心里道了声:对不住了。 她搅了搅撒着桂花的酸梅汤,眉心轻蹙,撇下汤匙道:“又不想喝了。” “你可真是...”反复无常四个字没说出口,想着裴淮对月宁的态度,雪禾还真不敢轻易得罪她。 “你喝了吧,横竖别浪费。” 月宁低头继续绣香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平和,余光却一直盯着雪禾,直到她扯下厚纱,端起碗来喝得干干净净,这才舒了口气。 雪禾脸上本就不是什么花粉过敏,而是前几日与哥哥送进侯府的花匠有关,他代为通信,并未月宁带来需要的药粉,不会对人性命有威胁,却能让人无缘无故起几天疹子,只要断了药,翌日疹子就会消退。 月宁深知雪禾爱惜容貌,也赌她决计会戴上厚纱。 不过一刻钟,坐在花梨木圈椅上的雪禾晃了晃脑袋,眼前渐渐迷糊起来,她似乎想说话,然而没来得及开口就扑通一下趴在案上。 月宁以最快的速度跟雪禾换好衣裳,将她扶到榻上,散了发髻,面朝墙壁盖好薄衾,又将帷帐落下,彻底遮住榻内光景。 她用胭脂照着雪禾的样子点了点疙瘩,又戴上厚纱,梳作雪禾的发式。 做完这一切,她又回头看了眼榻上人。 这一觉,最早也得明日醒来。 从墨玉阁绕过那几个眼线后,月宁心跳如鼓擂,咚咚的声音仿佛砸在她神经线上,让她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 大门近在咫尺,只要她走过去,拿出凭证给守门的侍卫看,就能顺利出去。 别紧张,放轻松。 月宁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如此,她放缓脚步,学着雪禾走路的姿态,不急不缓地从腰间拿出凭证,又抬手用帕子假装擦拭汗水,眼睛却瞟向手拿凭证的侍卫。 她几乎要没法喘气了! 那侍卫正反颠过来看了几遍,月宁大气不敢喘,咳了声。 忽然,侍卫还给她凭证。 月宁如释重负,冲其颔首收起凭证准备往外走。 “等一下!” 月宁惊得手心冒冷汗,却不得不挤出个笑,镇静回头。 “姑娘的铜钱掉了。” 果然在地上明晃晃一串铜钱,侍卫弯腰给她捡起来,月宁感激地道了声谢,继而转身踏出大门。 这一刻,空气都是甜的。 月宁压下兴奋,继续往右拐出巷子。 街口有个赶牛车的脚夫,月宁经过时,那人兀的直起身来,低声问:“姑娘要去茶肆吗?” 月宁答:“去酒坊。” 车夫便压低板车,月宁扶着车栏坐上去。 是哥哥安排好的人,接应她去码头。 一路上,月宁都难以遏制的高兴,高兴中又带着后怕,万一途中生变,她不知道裴淮会做出何等行径。 半个时辰后,车夫将她放在码头,伸手往高耸的树下一指。 月宁沿着方向看去,宋星阑站在粗壮的梧桐树下,身量消瘦,风骨傲然,似也看到自己,他上前两步,月宁赶忙急匆匆朝他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