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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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在石头里的绿色极其深沉,绿意像是在石头中凝结成了水一样,仿佛多碰一下就要滴出来一般。 绿得都发蓝了围观的一旁的人,一边眼馋一边惊叹道。 孔渠眼神横扫一圈,发现岂止是石头绿得发蓝,周围这一圈人的眼睛也快绿得发蓝了。 朋友,石头卖吗?我能出到七位。 七位就是百万级别的了,对于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来说当然是高价,但是对这样一块让众人看傻了眼的石头恐怕还是有点少了。 很快就有人跳了出来,嘲讽道:这种水头的石头,你七位数就想拿下? 那你能出多少? 高开七位,九打头。来人屈起食指比了一个钩子状的手势,示意自己可以出九百万的高价买下。 这算是今年来赌石场能开出的较高价格了,对于这一圈的人来说更是天价了。他们毕竟是赌石场的外围,真正会玩的都在西北角上。 但任由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那个抽烟的大哥稳稳地站在人群正中,八风不动地又磕了根烟,护着风点着了,深吸一口:你们先别急着出价,这石头现在就解出来一线,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呢,万一就面上一层,买回去亏了可别怪石场。 解石的摊主估计也是顾及着这一点,解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下去了,抬头看着方晏初征求他的意见:这位老板,还接着解吗? 现在已经有人高开七位数求购,如果不卖接着解出来,万一真是像抽烟的那个大哥说的只有面上一层,那可就亏大了。 但是万一这里头跟外头是一样的情况,那这种尺寸的石头,别说七位数,就算是八位数九位数也卖得出去。 是福是祸,只在方晏初一念之间了。 解,为什么不解? 方晏初既然发话了,解石的老板自然照办,他小心翼翼地cao纵着解石的刀刃缓缓接近石块,小刀一点点地剥离开绿色外面的石块。 面积挺大的。 好像是全石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方晏初的声音掷地有声,他说:你为什么那么小心?把它切开。 啊?解石的老板傻眼了。见过莽的没见过这么莽的,之前的石头里头没绿随手一刀切开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好的表象也直接一刀切? 要知道决定一块石头价值的第一是品相,第二就是大小。 同样是黄金,一块拳头大的和一块手指头大的,价值也是天差地别啊,更何况是玉石这种分量上高一个等级,价格上就高几位数的东西。 老板,这一刀下去,可就两半了。 你尽管切。方晏初神色不变,指着石头正中的一条线,就像切西瓜一样就行。看解石的老板手微微颤抖,好像不太敢下手的样子,方晏初还十分体贴地拍了拍身边的孔渠,你去帮他一把。 孔渠撸了一把袖子,几步迈过了过去,口中应道:好嘞。 随着他的话音,孔渠的手覆在解石的老板手上,带动着他的手指缓缓用力。刀尖切入石身,紧接着是刀身前部,再接着是刀身后部,直到整把刀都没入其中。 孔渠抬头笑了笑,一个用力,锋利的刀划过石头,像是切年糕一般顺滑轻松地切开了一整块石头。石头就像是切开的两瓣西瓜,一左一右各自落在刀刃两边,顺着外侧的弧度小范围地晃动了两下,最后紧紧地依簇在刀刃之下。 如同所有人预料之中的,这一整块石头都是绿得流油的翡翠,越到石头内部就越绿,石头芯部甚至令人产生这玉已经凝结成了黑色的错觉。 有人可惜地叹了一句:这要是个整的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有志一同地想到了下半句:价值连城啊。 抽烟的大哥这才碾灭了自己手上的烟,对着身边的一个同伴叹了口气:这运气啊,真是说不准。 只是好运气的人不珍惜,他身边的人也摇摇头,一刀就切开了,简直暴殄天物。 算了吧,两瓣了也是好东西,肯定有人抢着要,你试试看能不能买下来。 我看他不太懂行,可能够呛了。 不太懂行指的是方晏初。 嗤,抽烟的大哥笑了笑,他未必不懂行,是不在意吧?你看他开头那运气那么差都坚持开这块石头,我看可能不是为石头来的,八成是找什么东西。我看他身份不一般,你诚心点跟他买,他会卖的。 为这块珍惜玉石的分离砍下最后一刀的孔渠退到了方晏初身边,看着方晏初稳如泰山的神色低声问道:是不是没有? 方晏初也低声答道:已经接近了。 师父是在找东海之精吗? 你觉得那块石头跟这块有什么区别?方晏初把孔渠拿来的那块蓝色石头放进季千山的手心,点了点他的手心,眼神却望向了那块一尸两命的帝王绿。 季千山也不是玩石头的,只能凭借直觉说一下自己的感受,他手中握着蓝色的石头缓缓抚摸了一下说:感觉更通透,但是那块更灵动,好像有生命一样。 没错。东海之精春为石秋为水,这块石头被东海之精泡过,沾染了东海之精的气息。方晏初收回蓝色石头,仔细盘玩着,新开出来的那块,身上也沾着东海之精的气息,只是没有那么浓郁。但它好在一点。 不等方晏初说出来,孔渠就已经明白了:它是活的。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秋日长天如水,一行无名鸟儿带着秋日的高歌划过天空。 方晏初手中捏着那块蓝色石头,目光遥遥落在天际的一角上,随口说道:东海之精,已经生出了灵智。 如果不是生出了灵智,它就不会这么躲着自己。 东海之精是天地圣物,同他同属与天道的管辖范畴,他跟圣物之间的共鸣比孔渠更好一点,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是推算过之后才能大概定位到东海之精的位置。 大概就在这个摊子上,但是具体在哪块石头里藏着还需要开出来再说。于是他干脆毫无目的地直接扫了摊子。 在看到那么多灰白石头的时候,方晏初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东海之精就在这里,这次反而是东海之精自己给他提供的线索了。 东海之精春为石秋为水,现在正值秋天,它本来应该是一汪清泉。但是万年长修终究使它略略摆脱了天道的束缚,最起码现在可以隐约藏在石头之中了。 但是违背定律是要付出代价的,东海之精要付出的代价大概是精力的大量消耗,它在石头里呆的时间越长,就越会把周围的灵气都吸附在自己身边,更换位置的时候就一并把这些灵气都带走。因此,那些本有可能开出玉来的原石也就变成了哪怕一丁半点玉石都开不出来的废石。 如果不是如此,方晏初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让原石里面变得这么干干净净了。 东海之精刚刚生出的灵智告诉他,有人在找他。规避危险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所以东海之精便在原石间躲躲藏藏,但最终还是在石头间留下了脚印。 它现在在哪儿?孔渠跟着方晏初的眼神望上去,感觉什么都没看到。他不想怀疑自己作为一个禽类的绝佳视力,但也不得不凑得近了点问方晏初,在那儿吗?我怎么看不见呢? 没在。方晏初将目光收回,我随便看看。 看着方晏初重新把注意力聚集到刚开出来的帝王绿石头上,他身边簇拥着的众位玩家才纷纷凑上前去。 这些人已经称得上是玩家了,基本上都是在西北角听说了这边开出帝王绿的消息临时过来的,各个手上都顶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绿翡翠,有的手腕间戴着一颗硕大的碧玺,有的拉了拉红宝石的袖扣,有的钻石领夹上闪着奇异的火彩。以方晏初为中心的这一圈人,每一个都隐藏着高调的珠光宝气,那些贵重的宝石被他们装饰在种种角落里,却被日光照得无所遁形。 他们之中有人是以玉石生意为生的商人,有些是爱好使然的收藏家,有些是享受赌石快感的玩家。无论男女老少,身份高的身份低的,到了方晏初身边就自觉矮一头似的,微微低着头说话。 红宝石袖扣按下他的手腕,将手腕搁在腰间,红宝石隐隐的光泽照耀着西装光洁滑腻的料子,显现出隐约的黑红色来。他高声恭维道:老板好运气,我玩玉石也是不少年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块的帝王绿原石,水种看着也好。 我不太懂。方晏初摇摇头笑道。 有些人谦虚,仿佛是用水银盘子托着一盘子水,月亮映在里头也是一个摇摇晃晃的虚影,架在空中,显得那么不可信。有些人谦虚,仿佛低垂着头的一棵谷子,谷穗摇摇晃晃地快要接地,显得踏实。 方晏初两者都不是,他像是高空中的那轮银月,你知道他高高在上,却又觉得他切实可亲。 月亮就是月亮,知不知道人间的事情又有什么妨碍呢? 听说帝王绿基本已经绝矿了,更何况是这么好的料子了。这要不是我亲眼看见开出来的,还以为是旁人骗我的。钻石领夹就站在红宝石袖口旁边,红宝石的光辉也一并照着他,他领夹上的火彩又照着旁人。他的声音比红宝石袖口沉一些,但话里还是一个意思,真是难得。 碧玺跟着说话:我们这些玩玉石的,一辈子能见一块这么好的料子就算是开眼了。今天承蒙先生鸿运,让我们涨了见识。 看起来他们三个就是这儿玉石玩家的头了,等他们三个都说完了,其他人才一一附和道:是啊是啊,确实难得。 这石头都开到了这个地步,里头能出多少料子凡是有心人一看就知道了,这块石头的价值也已经完全明了。 这时候就已经不能轻易说买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是奇妙得很,这切开石头的一刀下去之前还有那么多人叫价,这石头一开,想买的人更多了,开价的却像是绝迹了一样,一声也不敢多出。 他们只敢试探着问方晏初:老板这块料子准备怎么处理?要是打镯子,我手里有两个不错的师父,手工挺好的。 我看这石头这么好,不如取块料子做个扳指,戴在老板手上也称身份。 这料子这么大,做一套也绰绰有余啊。 只有一个人摩西分海似的挤过众人,从几个珠光宝气的人里钻出来,站在方晏初面前打了个招呼:老板好啊。 随后就像是个普通买家似的,绕到那两块切开的帝王绿料子前转了转,手指轻轻地拂过平整得像是镜面的切面,略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偏色了。老板,你这块料子出手吗? 方晏初看得明白,这人身上素的就像是刚从工地干活出来似的。他的眼神落在场外的一个人身上,这人夹着一根烟远远地躲开人群抽,来买石头的人跟他是同伴。 出。方晏初同抽烟的大哥对视一眼,收到了他带着敬意的一点头,方晏初也带着善意低下头来应了一句。 老板,您多少钱出? 谈到钱,那当然是孔渠的活儿了,孔渠这种资本家最擅长处理钱的事儿了。他赶紧迈了一步,把他伸手来握手的右手接在手里连着握了两下,笑道:那当然是看您能给多少钱了。 来人没急着说话,谨慎地看了一圈周围的珠光宝气,往前迈了一步,从兜里掏出名片来双手递了上去:我叫吴二,老板看一下我的名片。 那张名片不大讲究,纸片的边缘被磨得毛毛糙糙的,但名片上的头衔倒是不少,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个名誉头衔。 孔渠一边捏着毛糙的纸片一角一边把那个长得过分的头衔念了出来:全球玉石批发总市场中国驻东南亚各国办事处第二分公司赌石来源地勘察办公室名誉副主任吴二。 这一串二十几个字没一个字像真的,一个副主任还是名誉的,就连吴二那个名字也显露出一种敷衍的态度,恨不得把我是个假名字挂在脸上。不过吴二却态度非常认真地指了指自己名字下面的那串电话说道:我的电话,您有事儿的话随便打就行。 那么吴主任,孔渠把足以提名那张有史以来最离谱的名片收进名片夹中,您能出多少钱买下这块石头呢? 吴二下意识地偏了一下眼神,似乎想要寻求一下身边人的意见,等看到自己空落落的右手时才反应过来,权衡之下咬着牙给出了一个价:一千万。 这个价格可有点太低了。 这个价格当然低了,但我会给您加一个您无法拒绝的筹码。吴二搓着手有些忐忑地说道,他说话时嘴对着的是孔渠,眼神却不时扫过方晏初,像是知道只有方晏初才能做主似的,轻轻开口道,我要加的是一个消息,一个关于这批石头开采地的消息。 成交。 吴二开着一辆摇摇晃晃的小皮卡,驾驶座上的吴二也跟着车摇摇晃晃的,把车晃到了山前停下。他的副驾驶上坐着抽烟的大哥,叫吴一。两兄弟拉着方晏初三个人穿过水滩泥泞的土地,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山里开。 道路两侧长着一人多高的草,青绿青绿的,绿帐子似的遮着甲虫一样的小车。 到了。吴二一声高呼,踩下刹车,甲虫的四脚在泥地里刹住,滑出一小节路来。 不再往里开了吗? 吴一这根烟经抽,从上车一直抽到了下车还剩一截烟屁股,他捏着这根烟屁股指向大山深处:这批石头就是从这里面开出来的,但是这里是不让采石的,帝王绿的矿早就绝了,这座山是绝矿之前的最后一个采石场。早些年采石,这里死了不少人,后来常出怪事也就封了,反正我们是不敢进,但是我看你们 他的眼力比吴二好很多,除了烟瘾大点,他看起来哪儿都比吴二强:不像是一般人。 辛苦了。孔渠从吴二开来的小皮卡上跳下来,大拇指朝后指了指身后的车斗,石头归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