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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陆澜汐?” 闻见头顶有人问话,陆澜汐这才抬眼,与前方那人对视,规矩答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陆澜汐。” “何时入府的?” “奴婢是两年前入了王府的,起先在后院做些杂活,后来被调到......世子院中直至今日。” 讲到后一句话的时候,陆澜汐结巴了一下,好在反应及时,忙改了口。 几日前,座上的凌予康还是王府的三公子,现如今替了正主之位,成了承安王府的世子,自是不能再以旧称。 这回答口齿清晰,让崔玉儿还算满意,她不觉摘下了手腕上的玉珠串,拿在手中把玩起来,“你这模样,让你去锦秀苑里侍候,倒是委屈了。” 这话乍一听似是闲谈,可陆澜汐知道,面前的这位不满四十的年纪,可从来不会多一句废话,听府里的老人讲,她少时嫁入王府做继妃,铁血手腕,面慈心冷,是治家的一把好手,再难缠的人,到了她手底下,也老老实实的盘着。 本来算是陆澜汐没见识过,可这阵子府里接连出事,府里权力易主,这位承安王妃是何种做派众人皆知,眼下不难听出,这话便是试探了,她再如何,不过是旁人眼中的一个下人,锦秀苑中那位是谁她亦清楚,何来委屈一说。 不经意间,王妃流露出的憎恨便在眼前了。 “都是府里的主子,奴婢不敢觉得委屈。”若不想着锦秀苑中那一位还好,一旦想了,心口便似有巨浪翻涌,再难平复,生怕被旁人瞧出什么,陆澜汐忙垂了头下去。 见面前的这个,似不像是空有美貌而无脑的那个,瞧着也算机灵妥帖,原本崔玉儿警惕的神色稍缓了一些。 “罢了,就由你去锦秀苑里侍候吧,”崔玉儿手里的玉珠子一扬,随之收在掌心里握住,发出清脆干净的声响,“不过听说锦秀苑里的那位现在脾气可怪异的很,待不待得住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是,澜汐记下了。”闻言她似松了一口气,再次俯身下去,还是为了遮掩自己心底的那份不平静。 一见事情定下来,连远坐一旁的凌予康亦是松了绷紧的身子,脸上终于浮了星点笑意。 “你先下去吧,”说着,崔玉儿脸转向凌予康道,“康儿留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陆澜汐见王妃此刻目光已不在自己身上,忙悄然起身退了出去。 转至廊下,方才的大雨这会转中,敲打在地面上升腾起一层雾色。 不多时,便见着凌予康从福元堂出来,雨幕遮下,瞧见他脸上并不快意的神色。 不容分说,定是又被严厉的母亲在人后训斥了一番,母强子弱,自是想让自己的亲儿子能独挡一面,在这个王府里成为头一份。 陆澜汐悄然行过去,在回廊拐角处,脚步停下。 尚未张口,便听他讲:“你还没走?” “奴婢是来谢过世子的。”陆澜汐低语一句。 凌予康摇头,似有苦笑在脸上,“小事一桩,倒是你,亲自来求我说要去锦秀苑侍候,你也知道,若不说是给大哥添通房,母亲怕是不肯。” “澜汐知道世子的苦心,去锦秀苑是我心甘情愿的。” “现在锦秀苑只有大哥自己,若你去了,我很放心,府里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我自觉对不住大哥……”不难看出,凌予康已是内疚至极。 陆澜汐清楚,面前的这位,对于接替世子之位这件事十分无奈,他本不想坐这个位置,是王妃硬生生的将他推上来。 “总之,你好好照看他,若有什么事便同我来讲。” “是,澜汐记下了。”闻言,陆澜汐竟觉着一丝欣慰与安定,微一欠身,柔声应下。 ...... 锦秀苑。 陆澜汐独自一人撑着伞穿过一道被爬山虎捂得严实的洞门,再行过一条雨花石子路,便来到了垂花门,门上檐柱雕刻的莲叶栩栩如生,姿态舒迹,被雨水冲刷的很是干净。 朱色的院门掩得严严实实,眼下除了嘀嗒不停的雨声,似是再无旁的生气。 她将院门推开,苑中影壁上的景致自门缝中缓缓辅展开来。 绕过影壁才觉,比想象中还要安静,院中空荡不见人影,花草一见便知久无人打理,野草穿生于花枝间隙,略显凌乱,院中落叶亦不知有多少,新旧相叠,黄绿相接。昔日繁华宁远的痕迹尤在,却处处透着股子衰败气。 之前有幸来过锦秀苑一次,绝非眼前模样。 她凭着记忆游走,终来到凌锦安的卧房,轻步行上垂带踏朵,将伞收了立于坐凳栏杆侧,隐隐提了口气,终推开了这扇门。 本就是阴雨的天气,屋里照比往常还要暗些,提裙迈入门中,自是不觉屏住了呼吸。 身子才一侧过,便见着内阁珠帘内有一道人形的轮廓,正面对窗子而坐,而他面前的窗子正开着,那扇开着的窗是这屋内唯一的光源。 素手撩开珠帘几串,这个背影,她当然认得,是这两年来她偷看过无数次,又出现在梦中无数次的轮廓。 珠帘声响清脆,在这死寂的屋阁内显得尤其吵闹,陆澜汐终是鼓起勇气穿过珠帘,对着那道背影提起了口气才要开口,便听面前那人先行发声————“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