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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心 第32节

    回程路上,霍府里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又在回忆中重新掀起震惊。

    他算是明白了,如果盯不住她,就得镇得住场。

    尹叙靠在座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压抑的嘴角终于还是提了起来,他轻轻笑出声。

    还真是个……小混账!

    第30章 上吧!

    有一个词,它叫秋后算账。

    赵程谨一回府就毫无悬念的爆发了,因为太生气,直接夺了一个洒扫女婢手里的笤帚冲向云珏所在的书房。

    “很能耐是不是?你是外头的杂耍班子吗!就这么喜欢射人是吗?那是什么场合,座上是什么人,你也敢随便开玩笑!玩够了没?要不要我陪你耍两招?来来来,对着我脑袋射,来射啊!”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身影冲了出来,却不是兵分两路,而是齐齐冲向赵程谨,业务熟练,一个腰包,一个抱腿,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流芳:“我的祖宗,我的爷,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要动手啊!您才大病初愈可经不起折腾!”

    彩英就简单直接多了:“您打不过!您真的打不过!”

    ……

    三人的对面,云珏屈腿缩在软软的靠座里,充耳不闻的剥着石榴,手法相当老练。

    她用发簪里的刀刃熟练地开了个十字口,剥开,在屈起的腿上放了个琉璃碗,将石榴倒扣上去,又拔下金簪,一手扶碗,一手捏着金簪,沉沉的簪头“帮帮帮”敲着石榴,那血红的石榴籽儿便哗哗哗倒豆子般落入碗里。

    赵程谨堂堂男子汉,岂能被这样窝囊的束缚着,他逐渐失控,大喝一声:“再不放手,我连你们一起罚!”

    这话的威慑力立竿见影,彩英和流芳齐齐放手!

    赵程谨没了束缚,受惯性支配蹭蹭蹭冲到了云珏跟前,云珏倏地抬眼望向赵程谨,后者生生刹住脚步!

    真是奇怪,刚才还离好几步,怎么这会儿就到跟前了。

    赵程谨握着笤帚,举也不是,丢也不是,最后僵硬的回过头,盯住了骤然松手的二人。

    好,很好。

    到底是跟随郎君多年的,流芳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一把冲上去夺下郎君手中的笤帚抱在怀里:“郎君便是打死奴才,奴才也不能叫您伤女郎分毫!”

    赵程谨神色稍霁,正欲重整心态,忽听云珏喊道:“阿谨!”

    赵程谨回过头,满满一勺饱满血红的石榴喂进了他嘴里。

    他下一吃嚼了两下,新鲜的石榴在口中一粒粒爆开,汁水丰沛香甜。

    赵程谨眉毛一挑,味道不错。

    云珏笑眯眯的问:“好吃吧?”

    赵程谨抬手,食指轻轻抹去嘴角溢出来一滴汁水,傲娇的点点头。

    云珏勺子一放,啪啪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下,我们分着吃!”

    赵程谨被夺了扫帚,似乎也没了发威的工具,不情不愿的撩起衣摆坐在她身边。

    彩英跟着回过神,连忙笑道:“这样多好,有话坐下来慢慢说就是!”说着,她主动拿过剩下的一筐石榴:“奴婢来为女郎和郎君剥石榴吧。”

    云珏准备了两个勺,就这么和赵程谨一人一勺吃起石榴来。

    赵程谨被石榴汁的沁凉抚平了怒火,可这事儿还没彻底翻篇,他先给了流芳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后,立刻关上了书房的门,人也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他二人和一旁剥石榴的彩英,赵程谨没好气道:“你可想过,今日的事情在霍府未必能翻篇,那邱氏是个继室,并非早年与父辈们有过交情的原配夫人,她可不会买你的帐。”

    云珏被他说的小脸一垮,“那我也不能忍着她一次两次将尹叙和霍家娘子凑在一起!”

    说着,煞有介事的跟赵程谨分析起来:“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她哪是在为儿女着想打算,根本就是故意冲我拱火!想激怒我,让我对付霍jiejie!”

    饶是赵程谨一向知道她并非真的无知天真,依然为这番话感到意外。

    他笑了一声,揶揄起来:“嚯,阿姐连邱氏的心思都看得出来,难道就看不出那霍姑娘未必不情愿?无论邱氏是真心还是假意,终究是把她与尹叙凑做一对,但凡她有心思,顺水推舟就不是难事,怎么你就尽对着那邱氏了?依我看,那霍灵馨分明更该警惕。”

    赵程谨眯了眯眼,说:“是怕尹叙见到你针对霍娘子,觉得你善妒?”

    云珏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凑过来,不答反问:“我问你,如果谢清芸和阮茗姝都喜欢尹叙,你希望哪个出门被天上掉下来的花瓶砸死?”

    赵程谨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为什么要死一个?”

    云珏:“那我和霍娘子都喜欢尹叙,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对付霍娘子?”

    赵程谨反驳:“你是我阿姐,我当然关心你的终身大事!霍灵馨喜欢尹叙,便是你的情敌,你说为什么?”

    云珏满不在乎:“花香自然招蜂引蝶。尹叙相貌、家世,为人处世样样都好,有人喜欢他再正常不过。我喜欢他,关键在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赵程谨有种不识好人心的愤慨感:“行,算我多事,等到一群出挑的娘子齐齐把尹叙抢走时,你最好也这般豁达,千万别在我面前哭!”

    赵程谨的话丝毫没有动摇云珏的态度,她眼珠一转,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漂亮的手指虚点他几下,难得老气横秋一回:“你啊,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赵程谨眼睛都瞪直了:“你说谁什么都不懂。”

    云珏懒得和他掰开了解释,敷衍的摆手驱赶:“行行行,你懂你懂……”

    赵程谨:……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呢!

    这时,流芳在外敲门,是送茶进来了。

    赵程谨表情微敛,起身坐到另一边。

    流芳进来后,有个前院掌事的内侍过来递了一张帖子。

    原来,今日二人出门后,朱府便来了人,表示明日会登门拜访。

    因他二人不在府上,所以掌事代为收下,这会儿前来传话。

    赵程谨正襟危坐,俨然已换了副面孔:“李公公原本是在太后身边侍奉,如今要打理府内外的杂事,多有辛劳了。”

    李公公连忙道:“太后信得过奴才,郎君与女郎素来御下宽宏,这是奴才们的福气,谈何辛劳?”

    赵程谨轻轻点头,说了些有的没的,话语间不乏有对府上奴仆的关怀,又道有任何短缺,务必及时告知。

    李公公连连称是,转达完事情后便退下了。

    流芳把人送出去,又关好了门,二道进来送糕点时,赵程谨才稍稍松了口气。

    彩英又剥了两个石榴,全装在一个大大的琉璃碗里,云珏接过琉璃碗,跟招狗儿似的冲赵程谨招手:“阿谨,过来。”

    赵程谨一脸不耐烦,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挪了过去。

    云珏又给他喂了一大勺,忽道:“你……为何一直防着府里的人呀?”

    赵程谨一愣,看了她一眼,下意识辩白:“哪有。”

    云珏两指对向自己的眼睛:“我又没瞎。”

    赵程谨见她如此,便知自己是瞒不住她的,再一想,有些事提前打招呼也好,省得她没心眼,于是说:“新君为君,你我两家为臣,都说伴君如伴虎,为人臣者,自当谨言慎行。尤其是你,今日砸了张家,明日吓唬李家,若传至御前,难保有人不会觉得你云家仗着势大目无君上!”

    他吐掉口中的籽,逐渐激动:“陇西下辖能影响半个国家的商道,又是多年来的重要关隘,若有云、赵两家镇守自是无碍,但若因我们行事不周引圣人猜度,继而牵连家族,甚至影响整个陇西,整个国家的安危。届时,你我难辞其咎!”

    这话上升层面的速度太快,云珏有点跟不上了,连忙又给他喂了一口,安抚道:“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圣人多么英明啊,云赵两家忠肝义胆,他岂会视而不见?而且你看他对我们多好,我在国子监挑衅师长都没有被罚,你放心,圣人会护着我们的。”

    赵程谨手心一痒,又想找笤帚了。

    他深吸一口气,张口就吼:“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许反驳!不许质疑!从今天开始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就算喜欢尹叙也给我安静的喜欢!听见没有!”

    云珏惯会见风使舵,今天出门太累,她实在没有精力吵架,便一边给他喂石榴堵嘴一边起身准备遁走:“好好好,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说完,琉璃碗一放,脚底抹油跑了。

    “你回来!我还没说完!”赵程谨气结,说话时石榴噗噗往外喷,又觉自己失仪,一掌拍在案上,吓到了刚刚进来的流芳。

    赵程谨猛嚼两下,总算能说话了:“准备笔墨,我要写家书!”

    ……

    云珏回房之后,直接躺斜榻上不动了。

    彩英知道她闹腾归闹腾,这会儿定是累了,连忙去准备热水。

    云珏洗漱之后,连晚饭都没出去,一直窝在房中。

    近来天气的确有些凉,云珏又最是怕冷,赵程谨得知后,命人给她房中送了份暖手脚的甜汤,也回房歇着了。

    天色渐安,整个将军府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夜色中。

    赵程谨房中的灯火一直亮着。

    房内,青年眼神冰冷的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张纸,上面罗列了霍府上上下下的人名,而邱氏、霍老夫人以及霍灵馨等人的名字被着重标了记号。

    流芳不在房内,房内只有赵程谨和跪在他面前的一排黑衣人。

    彼时的赵程谨,与白日里判若两人,周身笼罩着一层冷意。

    他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末了,将纸张折起,丢给跪在面前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收下纸条,一行人训练有素的离开了房间,从头到尾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散出来。

    ……

    次日一早,云珏是被早早过来的流芳叫醒的。

    原因无二,今日朱府的人要登门。

    朱昌杰是当年跟随云庭的另一故人,亦是如今的兵部尚书。

    原本,云珏和赵程谨也该像去霍府那般亲自去一趟朱府,然今日朱府的人主动登门,倒是省得他们再跑了。

    因为赵程谨早早就吩咐了下去,所以朱府的马车刚刚进崇仁坊主道时,府上奴人已来通报。

    云珏刚和赵程谨用完早膳,立马出去迎接。

    两人虽无长辈在侧,但有赵程谨在,一些体面的礼数规矩自是少不了的。

    朱昌杰四十来岁,许是因远离了沙场战争,乍一看那留着美须的英挺男子,更像是从翰林院走出来的翩翩学士,而非久经沙场的谋士。

    不止朱昌杰生的英挺,随他而来的长子朱文升与一母同胞的meimei朱冬芃亦是随了父亲的长相,一个一表人才,一个清丽可人。

    “多年不见,小云珏竟也长这么大了。”一个美妇人在一双子女之后下车,一眼便锁定云珏。

    她年岁与朱昌杰相近,正是朱昌杰的原配发妻吴氏,而吴氏与云珏的母亲裴氏是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