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长子 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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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臣!”刘大夏喊得声音都沙哑了,“只会逢迎圣意的jian臣!朝廷若是有任何闪失,诛了你韩文九族,能顶罪否?!” 朱厚照都笑了,“来人,把这个忠臣带下去。人家眼神好,看出来我大明朝现在有大灾祸了,所以说这个兵部尚书趁早不干了。刘瑾,你可得好好学学,你那几分功夫,浅着呢。” “是,奴婢这榆木脑袋哪里比得了,想来想去的就知道给皇上尽忠,别的也分不清。” 皇帝摆了摆手,这些人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把自己写的那俩字挂在刘大夏的门口。 但这招也忒狠就是了,说实在话,大明的这些文人你要真一刀砍了他,有些人是眼睛不眨一下,但要动他的名,那就是什么都不顾了。 刘大夏见人要去扶他,也起了脾气,两条胳膊强力甩开,双眼尽是猩红,缓缓抬起双手,竟然指向了龙椅上的人。 朱厚照眼睛一眯,他知道刘大夏这是求死。 “暴君!” 这一声凄厉的嘶喊,声音直穿殿宇,所有的人都叫他这一喊给惊得呆住了。 “暴君!!” 刘大夏又来一声。 刘瑾听得尿都要吓出来了,他身体直哆嗦,甚至于想爬都爬不起来。心里则想着:疯了疯了疯了,这个人不想活了! “暴君!!!” 朱厚照胳膊搭着龙椅的边,身子斜坐着,听了这三声喊,他还是眉毛微微抖了抖,说实在话,他本意是不要杀人的。 “传旨,兵部尚书刘大夏君前失议,冒犯朕躬。着革去尚书、太子太保之职,交刑部、大理寺议罪。朕往日翻《宪宗实录》,成化年间,宪宗皇帝想征安南,刘大夏时任兵部主事,擅自做主将地图收藏、烧毁。此事可为真?” 刘健开口,“回陛下,确有此事。” “世人以此赞颂刘大夏,史书有公达国体四字。可朕读来却是觉得万般可笑,朝廷的国策是否需要执行,君臣还未有定论,一个兵部主事竟然就将图给藏了起来?!当时的文臣竟然还称颂这种行为!你们年纪都不小,当时应该也在吧?你们都是猪脑子嘛?!” “朕今儿个就要把话说清楚,刘大夏这种行为是藐视君父,目无尊卑!一个朝廷的兵部主事就敢坏朝廷的国策,朕这个皇帝还当不当?朕看以刘大夏为首的这类人,分明就像是流氓做官!只要自己顶着个大义名分,就是什么坏事都敢做,别的都不论,如果后世子孙真的需要那些图,你让我朱家的皇帝去哪里寻?刘大夏你自己说,秦汉隋唐……遍数下来,哪一朝哪一代有你这样霸道的官?!今日之事也是,皇帝不采纳你,你就敢当庭骂皇帝暴君!你真的觉得朕不敢杀你?” “臣,惟求一死!” “成全你!押下去,择日问斩!”朱厚照就下定这个决心,妈的,有什么不能杀的,就是杀了瞧瞧! “陛下!”礼部尚书林瀚要说话。 “闭嘴!”朱厚照现在是动了真火。 人真的在生气时,不要轻易做决定,尤其是军国大事。这点理性他还是有的。 “全都下去!朕不想再听了!” 皇帝既然下逐客令,没有人敢赖在这乾清宫不走。西北的事,左右也不急在这一天。 外面北风呼啸,怒吼的风仿佛在诉说这个老大帝国的苦楚。 今日这样的结局,倒也不出朱厚照的预料。关于出兵还是不出兵,似乎只要这个问题抛出来就很难有君臣和谐的一幕。 朱厚照叉着腰站在暖阁里,太监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 “朕,要编一个《霸臣列传》。” “霸臣列传?” 皇帝转过身来,越想越觉得有必要,明朝这些霸道的大臣实在是太多了,“传旨给张成田,叫他先动动脑子,将刘大夏编进这霸臣之中!另外也给张天瑞一个旨意,可以动起来了。” “是。” 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在大义层面驳倒这些大臣,其实后世有个简单的法子,就是贴标签。刘大夏当然论不上权臣、也不是jian臣,所以得发明个新词给他按上。 概念一发明,标签一贴,你浑身有十八张嘴也要叫你讲不清。 另外一边,臣子们下去之后也各自分派别。 像王鏊、韩文、闵珪、梁储、焦方这一帮人就聚在一起,内阁三人,加上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敷华、礼部尚书林瀚、工部尚书曾鉴也聚在一起。 今日廷议,张敷华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刘大夏的命搭上了,大臣与新君的初次碰撞,直叫一个惨烈二字。 “……看圣上的言行,此次出兵是万难阻止。”李东阳忧心忡忡的说着,“时雍……也得想办法救一救。” 众人看了看礼部尚书林瀚,他本来想说话的,皇帝直接给撵了出来。 “陛下少年心性,喜欢这些打打杀杀也是意料中事。但不管如何,让内阁票拟,老夫是拟不了的。关键在于六科,如果圣旨到了兵部,有没有人敢封驳陛下的圣旨?” 按照明朝的政治制度设计,票拟这个环节实际上可以忽略,你不拟圣旨我可以拟圣旨,反正实际执行的是六部,但在六部之中,朱元璋留了一个叫六科的这个职位。 六科有权审查圣旨,如果觉得不好,是可以封驳的。 当然在实际的政治运行过程中,六科由文官担任……实际上就和内阁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士大夫集团。这个士大夫集团在数次权力斗争中,都和皇权较量过高下。 比如大礼议事件中,嘉靖皇帝的圣旨就被内阁封还过;万历皇帝争国本事件中,他的圣旨也被封还过。 六科一直到清初由多尔衮取消,他非常瞧不上这个制度,觉得大不敬。 在此时,作为皇帝一旦和士大夫集团彻底的闹起来,皇帝当然可以撤换不听话的六科官员,但士大夫集团抱团,所谓的‘正直’君子就不会再去担任这个职位了。 谁去谁就是逢迎圣意,再接着把皇帝打成昏君,围绕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自然也跑不了,这是一整套的行事逻辑。 所以朱厚照才竭力打击刘大夏的名声,可不是他做人缺德,是权力斗争需要如此。皇帝一旦丢失这个道德高地,士大夫瞬间就会聚拢在大义之下反对皇帝。 所以内阁这帮人,其实还是有办法。只不过谢迁嘟囔一句,“以圣上之能,难保先前没有考虑过吧?” 这话一出,众人又沉默了。这也不是玩笑话。新皇帝可不是原来那个孝宗皇帝啊…… 第二百零八章 种田纳粮,随你去也! 牢房的环境肯定比不上兵部衙门。尤其现在还是冬天,阴冷的大牢更加寒冷,唯一露光的小窗户此时反倒成了讨厌人的出风口。 刘大夏的人被带到了这里。 但是先前皇帝写的‘忠臣’二字则被带去了他的府上。 什么叫金口既开? 皇帝说了要把这玩意儿挂到他的门上,那就得挂。好挂要挂,不好挂也要挂。尤其是新任皇帝对刘大夏特别生气,以至于这事都是刘瑾亲自去干。 京里的百姓冬日也闲,这边一聚集,马上看热闹的就多了。 刘大夏有一儿子名刘祖修,数次科举不第,不算什么有本事的人,只是本分罢了,今日一见府外人声鼎沸,便急忙出去瞧个究竟。 刘瑾也不为难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奉旨挂字,刘公子在一旁看着就好。” 刘祖修凝目仔细瞧了清楚,是忠臣二字,心中才放下心来,“有劳公公了。” 接着又向路人行礼,“多谢各位捧场,多谢各位捧场。” 他不清楚情况,以为是好事。殊不知喜欢看热闹的百姓早已经被讲了好多遍今天的故事,鞑靼人在西北欺负我们,皇帝要出兵,刘大夏不让等等诸多细节百姓们都知道。 再加上《明报》已有两期,专门介绍边疆的情况,早已把鞑靼人描绘成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外敌……所以百姓们早已对其大有意见。 皇帝要出征,反正参军的又不是他们,动嘴一起骂又不费力。这个时候出了个刘大夏阻挠,那能得了好? 所以刘祖修是出了个大丑,听着百姓们‘哈哈大笑’而不知所以然。 倒也有好心人提醒,喊道:“刘公子,令尊已经因为冒犯圣躬,被下了刑部大牢了!” “什么?”刘祖修大惊失色,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他如此作态更像个没什么本事的纨绔,这符合百姓们想象的形象,于是笑声更甚。 刘祖修爬起来急忙去向刘瑾询问:“公公,喧哗者所言事的确为真?” 这也撒不了谎的,刘瑾点点头,“令尊当庭辱及圣上,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怎会如此?”刘祖修只觉得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壳,他整个人就像天旋地转一般失去了平衡。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刘府!” 为官的人群之外,似乎有几名学生模样的人,他们群情激奋,身后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冲着刘府就来了。 刘瑾一看情况不对,就招呼着小太监往边上躲,他也仔细瞧一瞧,回头去宫里向皇帝禀报。 “竟然还挂忠臣,他配得上这个词吗!” 为首的人也是着蓝色绸缎的公子模样,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他腰间还悬挂着宝剑,这是军学院的人。 其实这帮人,不管是从情绪出发、还是利益出发,这几年对兵部都有不满。 旁的不谈,最最要紧的一条就是,不打仗,他们这些人就永远只是个学生!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怀揣一个黑馍馍混沌度日的,有的是想搏一把,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理由,即便是那种为了娶某家千金的羞涩理由,也是个理由不是? 而从情绪上讲,学院里每天都在教那些热血沸腾的故事,回到现实就是在鞑靼人已经冲过来砍杀大明百姓的时候讲一句以大局为重? 放他娘的狗臭屁! “大伙儿知道《明报》上写着什么吗?鞑靼人每年都在北方屠杀我大明的子民!他们杀男人、抢女人,把普通百姓之家辛苦喂养的牛羊全都抢走!可现在朝廷之中有jian臣!他们阻挠皇上出兵,还说皇上不顾天下百姓,他妈的读书人心眼多,反正我是想不明白,这明明就是去保护百姓!” 军学院的年轻人们在刘府的门前搭上台子,还有百姓把白菜、鸡蛋往刘府的大门上砸,反正这家人已经得罪了皇帝,不怕他们报复。 “各位!我叫包一汉!我就是宁夏人!我亲眼见过几个鞑靼兵!我家中就有人死在鞑靼人刀下的,现在朝廷要为我报仇,皇上要为我报仇,没说的!你们都可以看个热闹,我包一汉头一个当兵!” “我叫罗景伯,山东人!咱们大明朝还在国丧期间,这个时候有人找我们麻烦,不讲究,就是在农村也要是撸起袖子跟他干的!乡亲们都在京师好好待着,我参军!” “我叫毛梦锡,顺天府人!鞑靼人年年进犯,朝堂诸公年年以守为主!这口气咽不下!我也参军!” …… 有人煽动,京师里当天下午便闹腾了起来。 旁人的府邸还是朝廷大官的府邸,但刘大夏家可不是。百姓悠悠之口已经让他的忠臣之名成了笑话。 也是这个时间段,全国各地来参加弘治十八年乙丑恩科的举子也都在京师。 朝堂上的这股风刮到民间,刘大夏这个人到底如何也引起了许多争论。 有人说他为官清廉,为民办事。 也有人说他沽名钓誉,在这个时候弃朝廷不顾,便是有再多的理由,可这个大局总不能不顾。 这些各地的举子中,有一江西分宜县来的,他不像此次举子里的谢丕那样具有显赫的背景,也不像崔铣那样风流倜傥、极善言谈。 他就是个小透明,但是也用自己眼睛看着京里正在发生的事。 谢丕等几位学子在畅议时政,他就在边上的角落听着,别人把酒言欢,他便自己弄点茶喝。和他同属江西的举子盛仪,过来问他说:“惟中,这次京里的事你怎么看?” 是了,此人姓严、名嵩,字惟中。今年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