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顿了顿,他问:“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埃德文其实并不确定哈莉是不是有意在拖时间。

    以前相处的时候哈莉也确实很喜欢他,甚至一度比起巴德和卢,她会更多地和他待在一起,所以他并不意外哈莉会想让他留下来。

    可她表现得有点过了,还特地提到了以前。

    当然也可能是他想太多。

    但哈莉依旧值得怀疑。于是他选择把放了药的牛奶给了哈莉。

    而现在,帕米拉的反应帮他证实了这一点。

    ——真的是因为小丑。

    “你会习惯的,她总是这样。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后悔,然后骂骂咧咧地回去小丑身边。”说着,她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这太蠢了。”埃德文语气冷淡地评价道。

    帕米拉走近,弯下身仔细打量着着他:“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看来不是吗?”明明在半个月前找到她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地列举了一堆可能出现的情况,还作出了好几种假设,弄得她听得都有点神经过敏。

    以防万一,她还下了毒重新仔细问了一遍,结果那些计划和备用计划,居然真的是“可以帮哈莉离开小丑”。

    “不,我只是比较谨慎。”

    “可你看上去完全没生气。”

    埃德文愣了下,疑惑地看向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帕米拉目光里带上了审视的意味:“你叫哈莉妈咪。”

    “所以?”埃德文还是没懂,但为了得到答案,他认认真真地尽量把自己想法用语言表达了出来,“她给我喂食,给我昵称,摸我的头,给我拥抱,和我聊天,教导我,而且哈莉也同意了,我为什么不能喊她妈咪?”

    他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帕米拉发现,他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好奇。

    ——他在观察她。

    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她几乎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实验室一样,只不过她不再是那个大学生,而是变成了玻片上的植物切片。

    这种感觉让她厌恶至极,又忍不住毛骨悚然。

    控制藤蔓的手跃跃欲试,言语间也带上了点危险的意味:

    “你从来没相信过她。”

    “她又不是我母亲。”埃德文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应该相信她。”

    帕米拉沉默了。

    哈莉跟她提起这个小鬼的时候说,这是一个被亲生母亲关了十年,轻易就能完全驯服,还有着恋母情结的天真小孩,并且轻而易举地就被她的j先生玩坏了。现在再想这句评价,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一边沉迷着虚假的关系,甚至可以为此无视许多明面上的危险,一边理智而清醒,刻板地遵守着一些似乎是被强行灌输的概念和规则,同时又把所有的感情视为了不必要的附属品。

    这就导致mother和mommy,明明是同一个意思的单词,却被这个小鬼当成了两个不同的物种。

    但她才不在乎这些。

    帕米拉嗤笑一声,然后一瞬间冷下脸:“你去死吧,可怕的小鬼。如果她因为你受到伤害……我保证你死得不会太容易。”

    说完,她就控制藤蔓把埃德文扔了出去。

    第6章 苍白倒影(三)

    埃德文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环顾周围空旷的街道,却只看见路灯下挣扎着在光里飞舞的虫蛾。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缠住了衣角,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一个又一个猜测,又一条条地被否定。

    应该是今天之前小丑对哈莉说过什么,而不是……毕竟在那种程度的爆炸里,小丑不可能活着。

    再加上小丑也不知道卡洛斯的存在,所以最糟糕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根据手机里的定位显示,卡洛斯还好好地在安全屋里——如果卡洛斯没丢了给他的那部手机的话。

    现在他只要回去和卡洛斯会和,等到明天早上,他们就可以登上飞机,永远地告别这里。

    埃德文做了个深呼吸,把不安压回心底。

    天空上一道闪电倏地划破夜幕,把虚假的月亮割裂成两半。

    风声呼啸。

    要下大雨了。

    半个多小时后,埃德文终于回到了东区。

    这里的房子大多破旧,墙壁也都斑驳褪色,但还是能够依稀窥见一些曾经的繁华热闹。

    埃德文从出租车下来,再顺着路口“one way”(单行道)的路牌往右走了十米,来到了一栋红色外墙的公寓下。他抬起头,看向三楼的那扇窗户。

    窗户里,白色的灯光正亮着。

    可能……可能是卡洛斯不听话,还没去睡觉。

    埃德文抿着嘴,告诉自己得让小怪物吃个教训。

    比如抄书就不错,还能帮卡洛斯增加点词汇量,否则每次吵架都像是个复读机一样重复他用过的那些词。

    想到卡洛斯那张一碰书就皱起来的脸,埃德文勉强扯了扯嘴角,然后快步走进大楼。

    ……总之,先上去看看。

    楼道里灯光忽明忽暗,把楼梯上堆叠的垃圾扭曲成了怪物的模样,埃德文像是没看见似的面不改色地跳过去,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可当他站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觉得,三层楼的楼梯还是太短了。

    在他眼前的是熟悉的木门。门没有完全关上,一隙灯光从门缝流泻出来,在混浊的地面上映成一线溪流,一直淌到了他的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