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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往女婢院子去,因春寒是大丫头,有独个儿的一个小屋,春寒这会儿恹恹昏睡着脸色难看,程子彦悄悄把脉,回头递了个眼神给姜瓷。 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从那一日过去,可不是这么些日子了。 姜瓷把人都屏退出去,用程子彦留的药熏了熏春寒。那股子燥郁恶心的感觉顿时浅薄许多,头脑也清醒起来,春寒悠然转醒,就看见了坐在床头的姜瓷。 “夫人。” 春寒挣扎要起来,姜瓷按住了她: “真是拖延,我叫你想,你想了两个来月没个信儿,如今你自个儿心里怕也清楚,有了身子了,预备怎么办?” 春寒脸色苍白凝重,好半晌才颤声道: “奴婢,奴婢想见见他。” 姜瓷脸色这才稍霁,愿意见梅青,这事还算有望,遂起身才要出去吩咐人去找梅青,却一拉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梅青。 绝色的青年气息平稳,不像是闻讯匆忙赶来,倒是鞋尖上一片嫩绿的叶子,怕是时常藏在树上。 “刚好,你们自个儿说吧。” 姜瓷出去,顺手带了门,叫人都走了,就在院子的石桌边坐了,与春兰和吴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着。 自从那一日后,春寒再没见过梅青,如今梅青站在她身边,她一阵阵心慌,又堵的难受,燥郁恶心的感觉又上来,她呕了起来,这半日早把肚子吐空了,只吐了些水出来,梅青即刻过去扶住她,手托着她下颌,吐出的水便都流在他手上。 春寒忙去给他擦,梅青却只顾着她,待把她安顿躺好,梅青从怀里取了棉布裹着的小包袱递在她手上,春寒被迫接了,只觉着烫手,有些无措。她慌慌张张,把先想好的话就急急说了出来: “不会麻烦你,也劳烦你别逼我打了她,我会好生养育,绝不会扰了你!” 梅青静静看着她,嘴角携着一丝淡淡的笑: “看看。” 春寒慌得,鬼使神差听他的话,就把小包袱拆开了,展眼就见一沓子银票,上头一支成色寻常的玉镯子。春寒愣住,梅青的声音传过来: “我全数身家,尽在此了。虽不多,但我往后会努力,这镯子是我娘留下的,我身边,亲人留下唯一的物件儿。” 春寒脑中一片空白,就听梅青道: “咱们成亲吧。” 梅青的声音平静无波,春寒却陡然清醒,苦笑摇头。梅青看着她: “为什么呢?” 春寒抬眼望着梅青: “有朝一日,我若成亲,我希望那个郎君是真心喜爱我的,而非迫不得已的责任。” 她也有她的倔强。梅青即便不厌恶她,但也绝没有喜欢她。说不怨也并非全没有,她不怨他的拒绝,她能理解他的决定,甚至心疼他,可他却不该…… 那一天的事浮上心头,春寒苍白的脸上顿时几许殷红,梅青看着她脸颊,微微抿起嘴唇。 “从我和你剖白心迹,你就开始避着我,一半因为不想逼迫我,一半因为自惭形秽。” 春寒慌了一下忙别过眼,急着解释: “你这样的人,只要你愿意,什么样的姑娘寻不得?我……” “但是姑娘,你我之间,真要有一个自惭形秽的,也只该是我。” 梅青截断春寒的话,春寒听了这些,不知该再说什么。 “所以,你不嫌弃我,已是难能可贵。” 梅青回想从前,他们其实并没遇上多久。 “我没遇上过多少姑娘,我也觉着我该心如枯井,毕竟我这么肮脏的一副身子,不该玷污任何一个洁净的姑娘。而那些过往,也叫我厌恶,叫我畏惧,我觉着男女之间,都是那么污秽。” 春寒红眼,听梅青说这样的话,心疼的很。梅青叹息了一声: “我叹命运不公,我恨世道不平,我厌自己肮脏,我躲在自己的心里封闭自己,直到有一日,忽然发现这一切,都不是我自己要的,我是被迫施与,我没有污秽的心肠歹毒的心思,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春寒听他说话,心疼的厉害,却也慢慢平静,擦了一把眼泪点头: “是,不是你的错儿!” 梅青笑了: “谁说不是我的错儿?” 他抬手刮掉她脸颊上的泪珠子: “我有错。夫人同你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她说的很是,我们这样的人,瞧着心最硬,却最容易打动,一点好处就会动摇。你为我挡箭,为我出头,为全忠义为护我,你不惜自戕。可是我……我浸在自己自怨自艾的怨恨里,不愿意出来,不愿意改变,不愿意接受。你要的喜爱,已经在这里发了芽,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它在我心里长的再牢固一些?再深厚一些?” 梅青慢慢拉起她的手,覆在他的胸口,春寒越听越惊愕,早已忽略了他的动作,梅青低低的说话,胸腔微微的震动: “姑娘,我这里,洁净的很。” 春寒仍旧呆呆的看着他,梅青笑了,慢慢点头: “看来,你是默认了。” 春寒仍没回神,就觉着腕上一凉,低头就看见那镯子已带到了腕子上,梅青低低道: “这一辈子,都别取下来了。” 春寒呜咽了一声,捂住了嘴,眼泪滚滚而下,又仓皇的捂住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