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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瑶迟疑了片刻,硬止住自己想后退的步子。 她睁开眼看他,紧贴着她面庞的人此刻正沉醉地闭着眼,羽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眉眼在烟火下显得格外柔情。宁瑶能感受到,来到江南后他仿变了许多,若不是知道他本性是个冷漠自持的人。 陆珩没开眼,却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将手掌覆上了她的眼,宁瑶顺势将眼帘合上。 烟花虽是易冷,但依旧撩人踏入这光影如梦的不夜天。 * 翌日。 清晨二人便乘船启程继续南下去瑜州,与此同时在晋安方晋也带着人马开始出发。 去瑜州的这艘船没有之前坐的那艘大,小船晃啊晃的,晃的宁瑶脑袋都晕了。 她无精打采地靠在船仓里,黛眉紧拧,闭着眼假寐。 陆珩看着她心中虽十分不忍,舔了舔唇还是先将正事与她交待一下。 他弯下身与宁瑶并排坐着,轻声道:“到了瑜州就别再叫我谢珩了。” 宁瑶缓缓掀开眼帘,“那该叫什么?” 陆珩静默片刻,柔声道:“唤我四郎,爷,或者郎君都成。” “这………这……”宁瑶涨红了脸,半晌才从樱唇里吐出完整的一句话来,“这恐怕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陆珩从袖中取出一张户籍递给宁瑶,“在瑜州,记住我不是什么世子,是梧州赵毅。” 他伸手将宁瑶搂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手指轻搓着她的发尾,“而你是我在晋安的远房表妹,也是我新进门的娘子,名唤星儿。” 宁瑶垂眸去看那户籍,赵毅,梧州的商贾之子,因在家中排行老四,故亲近的人都叫他四郎。 赵家本在梧州是富商,但因赵家老爷子去年仙逝,长子又无能不干事,加之年初好几批货物出现问题,一个不小的家族渐渐趋于没落。 而赵毅算是赵家小辈中最为有出息的一个,这近半年都在四处奔波,急于想挽救家族事业。 但病急就易乱投医。 那赵家四郎被坑骗过几次后,此行带着家中为剩不多的余银来到瑜州,想进药回梧州做药材生意。 陆珩也随着宁瑶的目光一起去看那户籍,他眸色渐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有人暗信举报瑜州官商勾结,更过甚的是宋志业等人在瑜州买卖秀才,那些官员个个压榨百姓,日日潇洒度日又不干实事。陆珩便奉命前来瑜州私访查清案情,为了万全便用了赵毅这个身份。 陆珩的指尖从她的发尾移到她的耳垂处,他轻轻揉捏着,暗哑着声音道:“叫一句来听听。” “不叫,”宁瑶翘起唇角,驳他道:“现在又没到瑜州。” “行,”陆珩失笑,捏了捏她掌心的软rou,“那到瑜州我等着你叫。” 宁瑶身子实在不适,随口附和着陆珩的话,说到最后声音便越来越小,直接靠在陆珩的肩膀处睡了过去。 陆珩垂眸凝着她的睡颜,心下一软,禁不住抬手抚上了她的面庞。 * 到瑜州下了船,陆珩便带着宁瑶先就近找了一家客栈。 两人刚进客栈就吸引了掌柜的目光,那掌柜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暗暗打量。 男女衣装虽算不上多繁奢但都不简,男人腰间挂着一件白玉佩,通体晶莹温润,可见是个讲究人。男人一副斯文样,那女人也生得娇美,一双白嫩的手可比柔荑,可见平素里是有下人伺候。那掌柜的心中有了定断,这两人非出生寻常人家。 陆珩挽着宁瑶走过去,他在进客栈前刻意留意过,遂伸手指向正对面的一间房,问道:“掌柜的,那间房可有人住?” 碍于两人如今的身份,便不能像之前那般再要两间房。 陆珩边说着手臂边搂上宁瑶的腰际,柔声道:“我们得在瑜州久住几日,我家娘子身子不太好,得住向阳的屋子时时晒晒日光。” 那间房只要推开窗便能见到日光,也能将街上的一丝情况都尽收眼底。 宁瑶也晓得这次事关重大,听陆珩这般说着她就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来。配合地靠进他怀中,还顺势伸手疲惫地揉了揉颞颥。 “爷说的是天字号房是吧?” 陆珩点了点头。 那掌柜的弓着身子出来, “天字号房正好没人住呢,那我就给爷和您夫人安排在这间。” 只见那掌柜的说完又拿出一本簿子递到陆珩手边,“爷,还劳烦您把户籍信息登记一下,最近官府查得严,都不敢收黑户。” “这是自然,”陆珩用左手拿起那毛笔,将他与宁瑶的假信息写了下来。 那掌柜见了咋舌,极为夸张道:“这位爷,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个有学问的人。左手握笔,小字却还能写得这般铁画银钩。” 陆珩轻笑一声,回道:“只是自小跟名师学过罢了,不过……” 陆珩说着便叹了口气,倏忽愁云遮面,整个人看过去都颓废起来,像是被抽走了气力。 “爷,您这是怎么了?”那掌柜的睁圆了眼。 陆珩故作犹豫了片刻才道:“掌柜的你有所不知,往前放两载我也算出身大户人家的,可近两载家道逐渐倾颓……” “罢了,不说了。”陆珩摆了摆手,“都是些伤心事,不说来扰掌柜的耳了。” 那掌柜的眸中闪过精光,“公子不必伤心丧志,君子东山再起终有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