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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峥嵘 第666节

    李世民也有些愕然,想了会儿道:“黄门侍郎唐俭可否?”

    “唐俭性情端谨,但却知进退,明得失。”李渊点点头,“那便是唐俭,温彦博回京调任民部尚书,以确保粮草无虞。”

    李世民正色应了声,大战将起,备战中粮草是重中之重,调配各地粮草是民部的职责,在这时候民部不可由东宫cao控……如今的民部尚书是太子左庶子郑善果。

    虽然郑善果在去年天台山一战后有疏远太子之像,而且还曾经通过侄儿天策府大将郑仁泰向秦王示好,但如今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东宫一脉。

    “杨恭仁卸任兼任的吏部尚书,由郑善果接任。”李渊显然是盘算好了的,“二郎,房玄龄、杜如晦、凌敬三人,何人堪出任吏部侍郎?”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说:“房玄龄多有举荐英杰。”

    “那便是房玄龄了。”李渊继续道:“薛元敬出任中书侍郎。”

    李善又有些出神,李渊对三省六部做出的人事调整,基本上都是秦王得利,温彦博还能勉强算是中立的,但唐俭、房玄龄、薛元敬全都是李世民的心腹幕僚,而且都兼任天策府的属官。

    虽然郑善果出任吏部尚书,但上面有个尚书令李世民,下面还有个侍郎房玄龄,再下面还有个已经升任郎中的凌敬……郑善果哪里能有一丝半点的实权。

    如今三省之中,中书省两位宰辅杨恭仁是中立的,萧瑀已经是秦王一脉,下面两个中书侍郎一个是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一个是天策府的记室参军事兼十八学士之一的薛元敬。

    门下省的江国公陈叔达已然是摆明阵脚投向秦王,下面的两个黄门侍郎,一个是天策府长史唐俭,一个是中立派。

    尚书省更不用说了,李世民亲自出任尚书令,足以压得住下面的窦轨与裴寂。

    李渊、李世民也数次询问,但李善很乖巧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心里想,裴世矩还有时间吗?

    得到大量补充的张仲坚,李世绩亲自坐镇朔州,李靖把守延州道,正在秋收时候,粮草无虞,突厥实在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只要不出什么雁门关被破,原州失守,卢子关被攻陷这样的惨败,现在都已经八月下旬了,突厥不可能长时间作战,等他们退去,李渊就要着手废太子了。

    李善心想,如果裴世矩要有动作,就必须在突厥退走之前。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后手

    出了临湖殿,李善就放松下来了,后面的事和自己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局势有些危险,李渊也不可能让自己上阵领兵了。

    如果突厥这次能与历史上一样饮马渭河的话,那也是李世民上阵。

    “稍后为兄会提点侯君集,再去信郭孝恪。”李世民轻声道:“此二人颇为倨傲。”

    李善还是有些担心,低声问道:“听闻莒国公与殿下有旧?”

    “嗯。”李世民点点头,“早年父亲在前隋出任太原留守,为兄与茂约就相熟,后茂约出任天策府长史,多有襄助。”

    李世民也知道李善的意思,小声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李善不再吭声了,他前面那句话是在婉转的询问李世民,唐俭这个人靠不靠得住,如果放心,是不是可以将自己的立场透露给他……那样的话,唐俭与张仲坚的合作必然会非常顺利。

    李善一直坚持自己的身份在秦王一脉内部,除了李世民、凌敬之外,只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知道,以防止泄露。

    如果李善这句话是在两个月之前问的话,李世民或许会点头,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唐俭是天策府长史,但天策府司马封伦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天策府的属官也不是没有背叛的可能的。

    既然如此,李善也懒得开口了,总不能告诉李世民,唐俭还是挺靠得住的。

    接下来的事,李善都不用管了,调配旧部也有李世民负责,顶多回家后与侯洪涛提一句,再补上几个有经验的亲卫。

    目送李世民回了尚书省,李善转入了中书省,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拟诏的崔信,一旁是中书侍郎宇文士及。

    “怀仁。”宇文士及招手笑道:“这两日倒是挺勤快的。”

    崔信斜着眼看过来,“宗正少卿何许人?”

    李善咳嗽两声,他还真不知道宗正寺的两位少卿是谁呢。

    宇文士及大笑,拉着李善坐下,看着后者手里提着的篮子,“这是?”

    “葡萄。”李善嘿嘿笑道:“才送入宫的贡品。”

    宇文士及立即懂了,压低声音道:“真的给崔氏洗脚?”

    “世叔怎的与旁人一般人云亦云!”

    李善故作姿态,一旁的崔信脸都黑了……女婿是真的给媳妇洗脚啊,为此妻子都唠叨了好几日了,恨不得自己也蹲下去洗脚。

    这时候,萧瑀大步从外走入,将文书递给了崔信,“拟诏,彦博调民部尚书,薛元敬出任中书侍郎。”

    崔信应了声,瞥了眼李善,等萧瑀走开才问:“与你无关吧?”

    “绝无干系。”李善正色摇摇头,“此外,庞玉调代州,侯君集、冯立、段志玄、史大奈、侯洪涛调灵州,郑善果调吏部尚书,房玄龄调吏部侍郎。”

    “大事已定。”宇文士及低低道。

    宇文士及是最早一批知道李善身世的,他本人又兼任天策府司马,虽然没有问过,但差不多也猜测得到李善早就投入秦王门下。

    李善没吭声,宇文士及看了看李善的脸色,小声说:“难道裴世矩还有回天之术?”

    “谁知道呢!”李善嘿了声,“岳丈,稍后小婿去昭德那边,回府稍迟,还请岳丈将葡萄带回家。”

    “嗯?”宇文士及大为诧异,看了看崔信,“崔公这几日……”

    看崔信脸黑,李善赶紧起身出了门,在朱雀门碰到了新任右监门卫将军王君廓,笑着聊了几句。

    当年魏县大捷,再到后来擒杀刘黑闼,王君廓都率兵参战,与李善也算是旧识,后来罗艺入京,王君昊从陕东道大行台调任幽州都督,直到去年天台山一战后,李世民因为部将折损颇重,才将王君廓与黄君汉、李世绩一同调入长安。

    而且王君廓当年是与李孟尝一同起兵的,李孟尝与李善算得上连襟,而且还是李善举荐出任陇州总管的,也算扯得上关系。

    不过李善对王君廓这个人不太看好,总觉得此人脸上总是堆砌笑容,但却心性难明,而且手段比较脏。

    王君廓早年入山为盗,被官军围剿,诈降后偷袭得手,类似的手段不止一两次,曾经将李渊逼得都要退兵的宋老生都上过当,丢了大人。

    而李渊晋阳起兵之后,派人招降,王君廓又是诈降,转身偷袭后投靠了瓦岗寨的李密,但因为不受李密重视,又转投大唐。

    虽然在洛阳、虎牢之战中王君廓颇有战功,但这样的履历……很难让人信服。

    王君廓远远的看着李善驱马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早年山东战事,他奉命率兵北上,参与魏县大捷,在发现实际上是李善筹谋之后,立即判断李善与秦王有关,但随着李善斩杀崔帛平定民乱兵变后,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位魏嗣王到底是什么立场?

    王君廓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需要小心一些?

    “阿郎。”

    李家门外,还没落马的李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范十一出现在身边。

    “安排好了?”

    “嗯。”范十一忍笑道:“那厮还想在平康坊呢。”

    麻痹马宾王你是怕我不被崔信砍死啊……李善暗骂了句,“你安排好就是,小心点,这段时间估摸着会有人盯着。”

    “阿郎放心。”

    李善翻身下马,迟疑了下后招手让范十一靠近,附耳低声道:“范丰如今?”

    “还是那个营生。”范十一压低声音道:“可要他盯着裴府?”

    “不用。”李善眯着眼道:“在永昌坊或者光宅坊租个宅子,让他住到那儿去。”

    范十一心中一紧,永昌坊、光宅坊是最靠近东宫的两个坊。

    李善心里有数,在李世民迁居天策府的情况下,李世民、凌敬、李建成、房玄龄、杜如晦甚至李渊,都会觉得,如果东宫异动,必攻天策府。

    但李善觉得,这么明显的事,裴世矩不会去做,如果真的东宫异动,应该有其他的可能。

    “阿郎?”

    不用范十一的提醒,李善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见李乾佑、李客师、李昭德迎出门来。

    已经一年未见了,当年丰神俊朗的李乾佑如今一脸的沧桑,倒是李昭德已经褪去稚气,有沉稳之像。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李昭德

    “伯父,叔父。”

    李善疾步入门,先行行礼,这一举动让李乾佑颇为感慨,当年那个被自己临时征召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是注定名留青史的大人物了,但依旧如此。

    事实上,李善这段时间先后为魏征、李乾佑的求情让他在朝野捞了很多印象分。

    一行人进了正厅,长孙氏与李乾佑的妻子崔氏已经在等着了,崔氏出自博陵崔氏,虽然这时候没有什么太著名的人物,但在贞观年间编纂《氏族志》,博陵崔被列为第一等,中晚唐博陵崔第二房被称为“士族之冠”。

    “长孙伯母,崔叔母。”

    崔氏与李善不熟悉,长孙氏径直拉着李善坐下,“怀仁,这次多亏你了。”

    “分内事。”李善笑着说:“叔父本就没有涉身其中。”

    “非是为此。”崔氏叹息着解释道:“去岁泾州大捷后,魏嗣王殿下为阿郎报功,得以晋升原州长史,若是留于长安,说不定……”

    李乾佑脸色有些萧瑟,的确如此,虽然他一直都算不上齐王李元吉的嫡系,但如果自己还是长安令的话,很有可能被卷进去。

    即使没有被卷进去……也非常有可能以齐王党羽的身份被斩杀或流放。

    这个道理李善心里自然明镜儿似的,只笑着说:“若非叔父,小侄何以有今日,还请叔母勿以此称呼。”

    李客师点点头,“私下称怀仁便是。”

    李乾佑突然苦笑几声,“有筹谋之能,有决断之能,有盖压长安的文才,有聚拢人心的手段,如此兼资文武,如锥处囊中,何能不现?”

    这意思明显是在说,即使没有自己当年误打误撞将李善带入军中,李善也能够名声鹊起。

    李客师与李善对视了眼,他们俩是心里有数的,当时的李善是最脆弱的时刻,若不是因为李乾佑,李善很难在短时间内迅速展现自己的能力,那在面对裴世矩的时候,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李善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当年初至长安,小侄无名无望,一介乡野小民,德谋兄与昭德折节下交,才有幸……”

    “倒是听十二郎提及。”李客师笑着说:“不过初次相见,似乎十二郎还举刀相向?”

    “不错,不错。”李善噗嗤一笑,当时李昭德就快举刀砍过来了。

    李乾佑笑了笑,转头看了眼儿子,“某准备回乡,大郎准备明岁科考。”

    所谓的十二郎与大郎都是指李昭德,只是前者是丹阳房的排名,后者是李乾佑家中的排名。

    “还是明经科。”李昭德嘿然道:“有《春江花月夜》珠玉在前,数年间少有人敢赴进士科。”

    李善脸一点都不红,只是皱眉道:“叔父与昭德是回……”

    “三原。”李昭德有些意外于好友的疑问,虽然是陇西李氏,但他们这一房迁居三原县已经很多年了,除非是重要的祭祖,否则很少回祖籍陇西成纪的。

    李善沉吟不语,李客师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妻子与弟妹,“去书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