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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有弓箭,谢年舟拈弓搭箭,箭如流星解决纠缠着林予红的刺客,抬脚一勾,从不曾受惊逃跑的战马里勾到马缰,丢向林予红。 这种情况下林予红顾不上道谢,飞奔上马与两人迅速离开。 战马速度飞快,很快消失在茫茫官道,但刺客之中也有用箭好手,转身取箭,箭指谢年舟。 身旁另一人转了下他的羽箭,目标换成祝仪,“杀祝仪。” 用箭之人微颔首,手指松开,羽箭呼啸而去。 祝仪的马术并不差,与林予红谢年舟一同逃命时丝毫不拖两人的后腿,三匹马并肩而行,一时间分不出谁更快,然而这时,她忽而听到身后风声呼啸,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是利箭划破长空而来,羽箭来得太快,她根本躲闪不及,只看到幽冷寒光直冲自己而来,越来越近,眨眼间便逼到自己面前。 “祝四,小心!” 身侧响起林予红的惊呼声。 下一刻,有人将她揽在怀中,她眼前一花,听到一声闷哼。 喧闹冷风无声而止。 哒哒的马蹄声仍在继续。 温热的液体透过衣料浸在祝仪后背。 “贵人!” 林予红的声音明显带了慌乱。 “走,别停。” 谢年舟的声音很低。 祝仪心跳静了一瞬。 她不知道是谢年舟冒死救自己的震惊,还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她攥着马缰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大片的雾气在她眼底聚集,她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感觉到谢年舟趴在她肩头,粘稠的血迹在她背后摊开,谢年舟的呼吸一下比一下轻。 羽箭是淬了毒的,闪着的幽冷蓝光明显不同于正常的箭头,目标是她而非是谢年舟,打的是若目标是谢年舟,以谢年舟的身手绝对躲得掉,可若目标是她,谢年舟只能二选一,自己死,或者她死。 谢年舟选了前者。 毫不犹豫。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祝仪闭了闭眼。 她不知道谢年舟会不会死,更不知道谢年舟死后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她僵着手,拽着马缰,只想让战马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不想让谢年舟死。 或许是吊桥效应? 又或许是其他? 她分不清。 这条官道格外长。 长到她近乎绝望。 身后谢年舟的呼吸轻到祝仪感觉不到,祝仪颤着手停下了马,“不行,红姐,箭上有毒,他撑不住。” “红姐,你拿着这个东西去邺城调兵,让我阿兄来接我。” 祝仪从谢年舟玉带上解下最初她送谢年舟的那只锦囊,抬手递给林予红,“我留下照顾他。” 林予红看了眼陷入昏迷的谢年舟,长眉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她攥了下锦囊,向祝仪道:“你自己小心。” 祝仪颔首。 为了掩人耳目,祝仪让战马跟着林予红一道走,自己半拖半拉把谢年舟藏身在官道旁的树林中,走长途的人随身带的有应急包,里面装的有伤药纱布烈酒与匕首,她打开应急包,把匕首放在自己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抬手去拆谢年舟的衣服。 羽箭上的毒烈得很,谢年舟仍在昏迷,祝仪扒了他的衣服,从背后射中的羽箭在胸前探出一截小小的羽箭头,祝仪出身武将世家,自然认得这种羽箭,这箭是特制的六棱箭,箭头上有倒勾,能让中箭之人失血过多,且非常不好处理,硬拔是□□的,还会牵动伤口让人直接毙命。 射箭之人的目的很明确——要谢年舟死。 祝仪眼皮跳了跳。 夜风微凉,星河灿烂。 祝仪静了一瞬。 片刻后,她打开酒壶,扬脖饮了一口酒,第二口她没咽,直接喷在匕首上,匕首用烈酒消了毒,她拿着匕首去削六棱箭的箭头。 然而再怎么稳的手,在削箭头时还是会牵动伤口,血流如注,染红大片的衣服,而原本陷入昏迷的谢年舟,此时也因剧痛醒了过来。 谢年舟垂眸看了眼自己伤势,轻轻笑了起来,“这些人......倒是明白人,知道我舍不得阿姐。” “谢年舟,你撑着点,我帮你把箭□□。” 祝仪心头一颤,手却很稳。 “是我大意了。” 谢年舟轻轻摇头,“阿姐,我大概要死了。” “别说话,你不会死。” 祝仪削去一道棱角,双手已被鲜血染红。 谢年舟抬手攥住祝仪手腕,“阿姐,我若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祝仪呼吸一窒。 她侧目去看谢年舟,谢年舟的瞳孔已经有些发散,那是弥留之际的特征,谢年舟撑不过去了。 六棱箭配剧毒,没人扛得住的。 祝仪心跳静了下来。 电石火光间,她想了很多,与谢年舟的初次相见,谢年舟在她的镜水山庄醒来,乱葬岗之上的鬼火配着烛光,大婚之际的盔甲染血,最后是梦境之中的缠绵。 ——“阿姐的眼睛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能只看我一人呢?” 她有很多人,阿爹阿娘,阿兄表兄,珍珠琥珀,甚至李盛林景明待她都不错,可是谢年舟只有她一个。 这是谢年舟病态偏执的来源,她是谢年舟的全部,谢年舟却只是她的其中之一。 谢年舟想要的,是她的唯一,她一直都知道,但也一直不曾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