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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浮庭抿着唇,看她将穿襦裙的兔子放在脸边比较,又垂眼看给他的那只。 一对儿的。他们一人一只。 他拼命压抑住心底钻出的欣喜,简短吐出一个字,“好。” 摊贩难得卖出两尊陶瓷玩偶,眉开眼笑去寻包装的盒子,在摊位底下翻了翻,一时有些为难,“公子,小姐,我这边没有合适的盒子,要不……二位就这样拿着,或是,去旁的地方买两个盒子?” “拿着啊……”宋舟看了看兔子,总觉得大街上拿着两只瓷玩偶,她拿着也就算了,可让蔺浮庭拿着,就有些别扭了。犹豫了一瞬,她将兔子放了回去,“那还是不买了吧……” “我去买。”蔺浮庭忽然道,将两只兔子一并放入她手中,“你乖乖待着不许乱跑,我很快回来。” 男子身材颀长,没在人流中也格外显眼,行色匆匆走的很急。 宋舟捧着两尊兔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蔺浮庭是真喜欢这两尊瓷玩偶非买不可,还是,只因为她说想买? 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若是后者,未免太可怜了,可怜到她面对一个纸片人都会觉得良心不安。 她站在摊边,忽然被人粗鲁拉过肩膀,两只瓷兔子失了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是你,贱蹄子!” 拽她的男人无比眼熟,一身粗布衣,一口黄牙,细小的眼睛露出凶光。 那日她从龙船逃下,遇见的想要轻薄她的农夫。 黄二面目狰狞可怖,抓住宋舟的手,掐着她的脖子往路边摊位上撞去。 就是因为她,就是因为她他才不能人道,为了治好病,他甚至一路变卖家产借求外债来京中寻医,可连京城的大夫都说他这辈子也只能如此了。 他是个男人,不能人道还有什么脸面! “诶你做什么你!”卖陶瓷的小贩伸手去拦他,“天子脚下你欺负一个姑娘做什么!” “滚开!”摊贩毕竟不比常年做农活的农夫,力气不敌,被他一手推开。 黄二掐着宋舟的脖子,目眦欲裂,“贱蹄子,我要你死!” 宋舟抬腿踹他,求生经验都让她去踢男人下盘,这个举动更加激怒了黄二,扬手要给她巴掌。 宋舟无法呼吸,视线被生理性溢出的泪水遮挡,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那巴掌没有落下来,她被人从摊位上揽腰抱起,视线再次清楚时,看见男子线条凛冽的下颔与脖颈暴起的青筋。 蔺浮庭心中盈起滔天的怒火,火焰中夹着心悸与害怕,将他的理智瞬间舔舐干净。他踩在黄二腹上,粗壮的农夫痛得蜷缩挣扎,却挣不开分毫。 盛怒照得眼底阴翳翻涌,血色浅淡的薄唇抿得很直,怀中人的发抖助长了他的失控,脚下越发发力。五脏六腑被反复碾过,鲜血从黄二的鼻窍嘴角流出,那口大黄牙都被染成了红色。 “蔺浮庭,住手。”宋舟大骇,当街杀人,那她之前的努力不是全部白费了。 蔺浮庭恍若未闻,眸光在脚下人愈来愈扭曲的表情中惊人的发亮。 眼见人已经翻着白眼口吐血沫,宋舟手忙脚乱,只能用力掐他一把,“蔺浮庭!蔺庭庭!庭庭!” 或许是痛的,又或是她的喊声太大,生生让蔺浮庭挣出一丝清明。 “你忘记和我约法三章了吗?”宋舟终于能缓口气,方才为了拦他太过焦急,胸脯仍旧起伏不定。 蔺浮庭怔愣又无措地看着她,“可他……伤你。” 宋舟摸摸疼得火辣辣的脖子,坚决道:“那也不行。” 喉咙发涩,蔺浮庭从未觉得心脏如此空荡,虚无得让人发慌。 他恍然明白从前的惴惴不安究竟因何而起。她不似这世间的人,待这世间万事万物都并不真切,旁人的事情,自己的性命,于她而言皆无关紧要。她来,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一件不得不做的任务——不许他杀人。 没有与这世间的羁绊,她随时能够脱身离开。 蔺浮庭哑着声音,“我知道了。” 小心翼翼拢住她的指尖,他咽了咽喉咙,掺了些委屈在里头,“兔子碎了。” 宋舟身子震了震,看见一地碎瓷与翻倒的檀木盒子,头一回生出一丝心虚,“我们再买一个……不是,我们回去,我给你捏一对儿。” “好。” 回到府中宋舟就找人要了做泥人的熟泥。 熟泥沾得满手都是,宋舟轻轻捏着兔子耳朵,屏气凝神放在做好的兔子脑袋上,总算是完成了一道工序。 他们这一行要学的东西又多又杂,捏泥人也只是攻略目标人物的手段之一,虽然很久没做过,但手艺好歹没生疏。 坐直身子,宋舟扭头去看蔺浮庭。他和她一样坐在小板凳上,高大的身材显得憋屈,定定看着刚做好的兔子,眼睛一眨不眨。 自回来后他便不怎么说话,宋舟思来想去,可能是刚刚拦他为她报仇让他不高兴了。 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庭庭。”宋舟下意识叫他,蔺浮庭转过头,鼻梁被什么湿腻腻的东西蹭了一下。 宋舟露出小小的、得意的笑,晃了晃全是泥巴的手。 蔺浮庭缓慢地眨眨眼,修长的手指在姑娘的掌心一勾,在她脸下抹出一道泥痕。 他还想抹第二下,宋舟笑着躲开,“你干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