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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番话让宋舟愈发愧疚,蔺浮庭抬眼去看她,余光却瞥见洪家的二媳妇欲言又止。 “老人家以为洪伯支的不测是人为抑或是天意?” 洪家的老爷子一脸惊疑,又听眼前这位身居高位的王爷道:“若是天意,也该弄明白天意何为,若是人为,便该让真相大白。” “王爷不信我儿是因上天降罚?” “本王并不全然信天命。” 老爷子长叹一声,“我儿死的蹊跷,便是王爷肯做主,又该从何查起呢。” 安抚好老爷子的情绪,也无从查到关于洪伯支之死的半点蛛丝马迹。宋舟无功而返,低垂着脑袋唉声叹气。 闷头走在前面,往外赶了两步,发觉蔺浮庭落在后面并未跟上,宋舟疑惑着回头。蔺浮庭并不着急,行步闲适,比寻常时候走路的步子还要慢些,见她望过来,索性停住,抬手招她,要她往回走。 “走那么慢干嘛?”宋舟朝他走过去。 蔺浮庭噙着笑,“等人。” “等人?等谁?”宋舟好奇张望,看见从拱门后冒出的一截衣裳。 洪家的二媳妇双手不住搓着衣摆,走到二人面前一言不发先是跪了下来。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宋舟一惊,侧身避开她跪下的方向,绕到她身边去扶她。 “方才在屋内,民妇有事瞒了王爷与王妃。”洪家二媳妇顺着宋舟站起。 宋舟愣了愣,张口想说自己并非王妃,蔺浮庭问:“瞒了什么?” 宋舟看他,后者眸色漆黑无辜回望,反倒微歪了歪头以眼神询问她。 “……”宋舟朝他小小地呲了呲牙。 只是露出一点点的虎牙,像是不大的奶气小猫要学老虎震慑四方,偏偏尖牙叼着人的手指磨了又磨,也只磨出个湿濡濡的牙印,还警告着叫你下次小心点。 眼睫微垂,上扬的睫羽半遮半掩眼下朱红的痣。蔺浮庭越看越觉得姑娘像只柔软的猫儿,唇角不自觉弯起。 宋舟一心记挂着正事,让洪家二媳妇带他们找个隐僻的地方再说。 “我与狸娘自小就认得。”洪家二媳妇道。 洪家这间药堂世代相传,洪家老爷子人虽古板了些,却宅心仁厚,平日里也会建棚施粥,若逢天灾,便带着两个儿子携药救济。那年洪家二媳妇家乡连遭蝗灾洪涝,她便是如此因缘际会认识了如今的夫君。她有个同乡阿娇,论起年岁比她还小些,幼时也是她带着阿娇学习女工纺布织衣。那年灾民流散,她也是命好,得如今的公爹救济,得憨厚老实的夫君照顾,阿娇却不知沦落何方。 直到不久前大伯哥又到家中偷钱,生生将公爹气得病倒,夫君无奈,只好商量着与她一起去劝说洪伯支。两夫妇守在青壶帐外的茶棚中,她便是在此时见到坐着小软轿在青壶帐门前下脚的阿娇。阿娇恰好看过来,比之从前畏缩胆小的模样,落落大方许多,打扮不俗,连她都以为是认错了人。 一日过去后,她在药堂后院晒药,来买药的小厮问能否将药送到主人家中,因他主人是个姑娘,男子出入未免伤了小姐名声,只能她去送药。她这才知道阿娇已经成了青壶帐的花魁狸娘。两人重逢,先是抱头痛哭,而后狸娘说起自己如何被迫卖进青楼,mama如何苛待她,恩客又是如何折磨她,她这副身子残破不堪,偷偷看过大夫,说她命不久矣。 说起恩客时,狸娘咬牙切齿,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知道她家中开药堂,求她要药。 “我当时拒绝了她,哪怕为了她自己,也不该干这种糊涂事……”洪家二媳妇追悔莫及,“谁曾想她居然找了我的大伯哥。” 第64章 诅咒(二十六) 陛下出事了…… 天子寿诞如约而至, 城中被血眼一事而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光。抑或是说,天子之喜,那怕旁人并不愉悦, 也一定要做出欣喜欢欣的模样。 丝竹管弦, 歌舞升平,美酒佳肴,加之络绎不绝的各国贺礼, 哪怕是常年困顿乏累的天子也难得强撑起精神,听那些大同小异又绞劲脑汁的溢美之词。 赵淳云靠在苏辞的桌边, 巴掌大的脸仰着,细嫩的脸上难得不骄横,显出一点羞涩干净的媚意,叫服侍的婢女换过好几轮果盘,才挑三拣四出一枚模样漂亮的橘子,轻推到苏辞面前, “六哥哥, 你替我剥个橘子好不好?” 小杯盏摆了两只, 宿阳专注地将里面的东西斟到同样高, 抿着唇眉头紧锁,推到平行的位置, 还固执地转到两只杯子朝向楚歇鱼的图案都是一模一样, 才松开眉头, 悠哉舒出一口气, 满意地露出一边的虎牙,“圣女姑娘是要喝酒还是喝茶?” 他指指左边那杯,“这杯是茶,闻起来就很香。”有指另外一杯, “这杯是果酒,甜的,不醉人。”宿阳学了几年中原话,口音几乎难分辨出他究竟是哪里的人。唯独高兴时,话语的尾字还有些别扭。 “茶吧。”楚歇鱼无奈。宿阳大概把她当作了同乡,对她格外热情,今日宴席,甫一见到她,就要同她坐在一起。天子当他二人同来自南疆,也宽厚默许。 宿阳在她身边落了座,以手挡脸露出个庆幸搞怪的表情,声音压低成了气音,“好在我身边坐的是你,若是其他人,光因血眼这事,就要对我避之不及。我刚才进来,居然没一个人肯搭理我。”宿阳的眼尾弧度圆润还往下垂,莫名沾点湿润的感觉,看着可怜兮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