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6)

    说罢，他伸直两只前爪，将圆润的大脸蛋埋在爪臂之间，装模作样地呜呜啜泣了几声。

    海楼失笑，轻轻揪了一把兜兜的小肚腩。他并没怎么用力，小猫咪却趁机哭得更加大声，委屈得直甩尾巴。

    我这样一只会写作业的天才小猫咪竟然还会遭到人类的嫌弃，这样能干却这样悲惨，呜呜呜真是没有天理呢。

    海楼安抚性地揉了揉兜兜的后脑勺，笑道：是我的错，那你变过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怀中一沉，抱了个满怀。

    一张盈盈的笑脸冒出来，嗷呜一口将海楼扑倒。

    你也有没写完的作业吗，海楼！兜兜笑嘻嘻地问道，我可以帮你代写论文嗷！算你便宜的，唔，就打个一折吧。

    两颗脑袋撞在一处，砰砰作响。

    哎呀，你弄疼我啦！兜兜捂着脑袋，发出怪叫，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海楼接住兜兜，护着他的脖子将他安放在床铺上，脖颈恰到好处地嵌入枕头的弧度。

    谢谢你，海楼看着兜兜，眼中含笑，不过我想我应该不需要。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呀。

    兜兜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遗憾地叹气道：也是哦，你都这么大了，可以不用写作业了，也用不上小猫咪代爪服务。

    海楼一看兜兜脸上微妙的神色，便知道他一定又是在暗暗控诉要写作业的不公平猫生，便笑道：先不想这个，你躺好，我给你讲故事。

    兜兜闻言果然一喜，耸动着身躯往海楼怀里挪了挪，将额头搁在人类的胸口处，末了才发现自己和海楼贴得过紧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兜兜害羞起来，埋头沉默片刻，唰地一下变出自己的毛尾巴，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尾巴就像玩具一般，可以给小猫咪带来安全感。兜兜抱着尾巴，开心地打了一个滚，咕噜噜滚到床沿，又翻滚回海楼的怀中，脆生生地敦促道：快开始讲故事吧，我都准备好了。

    海楼抬手拂去兜兜额头细碎的刘海，说道：我担心我说的不好，你可能会觉得我的故事无聊。

    兜兜用力摇头，弄得一脑袋乱毛。

    绝对不会的，他十分肯定地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觉得很有趣。

    兜兜在心中默默补充道，哪怕真是无聊的故事，能够骗骗我的人类让他觉得开心也很不错呀。

    我还没听到你的故事，已经决定要喜欢它了。

    谢谢你。

    兜兜原以为海楼说要讲故事，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想到他的人类竟然真的取出一本不知名的笔记本，像模像样地翻看着，似乎要照着书本上的故事念。

    兜兜还记得海楼曾经和他说过，星兽帝国的现存书库中是没有故事书的，也几乎没有娱乐相关的书籍，那么海楼手中此刻拿着必然是他自己创作的故事书。

    兜兜顿时来了兴致。他调整好姿势，舒服地躺在海楼的身侧，半眯着眼睛乜着海楼手中的书本。就这样依偎在人类身旁令兜兜觉得很安适，还没听到故事就几乎快要睡过去了。

    海楼手中拿着的是一本黑皮外封的本子，与其说是一本书，不如说是手工摘抄的笔记本。只不过上头的文字十分古怪，并非是兜兜记忆中帝国通用语，而是某种接近小猫咪以往认知中的人类文字。也许是他聪明的人类已经破解了那本奇妙书的内容？

    兜兜强打精神，认真辨认了一会儿，总算从一堆扭曲的文字线团中扒拉出一个略显眼熟的字来。

    我知道，这个是猫，兜兜拿手指点着那个字说道，就是小猫咪的意思。

    没错，海楼赞许道，你很聪明。今天这个故事，就是有关于猫的故事。

    兜兜抿嘴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将尾巴勉强地盖在肚皮上，乖巧地催促道：我准备好啦，你快说吧。

    海楼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暖洋洋的温度，兜兜舒服地从喉间发出几声咕噜噜。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神奇的生物，它被人类称之为猫。

    咦？

    兜兜惊讶地瞪圆眼睛，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稀奇的。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要有小猫咪呀，没有小猫咪的世界是不完整的。帝国的兽兽们都没见过小猫咪并不代表着原先的世界里没有。

    兜兜静下心来，听得更加认真。海楼的声音不再具有催眠效果，而是像柔软的春风一样，牵着小猫咪缓缓走向灿烂的百花深处。

    在遥远而古老的古地球，拥有四季，拥有山川，四季山川之间生存着数不胜数的生灵活物，以及多到不可思议的人类，那是兽人们想象不出的荣华光景。

    有一些神奇的生灵以不同的方式走进人类的生活，其中便有一种神奇的生物猫。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与人类产生关联，人们只知道猫陪伴着人类度过漫长的岁月，但却从未真正被人类驯服。

    海楼在故事的这一页手绘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毛球，简简单单的几笔便活灵活现地勾勒出小猫咪的形象，兜兜只消一眼便知道那是以他为原型的猫咪肖像画，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尽管人类不曾驯服猫，却至始至终为这种美妙的生物着迷。他们研究猫，观察猫，追溯猫族的起源，由此人们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事实，例如，所有食rou物种的起源都来自某种外型近似于猫的野兽，他们称其为古猫兽，意为瘦小的猫。

    原来如此！兜兜诧异地感叹道，小猫咪是所有吃rou兽兽们的起源！

    他侧过脑袋去看海楼，眼睛里亮晶晶地写满了骄傲：不愧是我！

    兜兜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情，大声强调道：所以小猫咪爱吃rourou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可以阻止一只可怜的小猫咪对rourou的爱，你知道错了吗？

    海楼闻言不作答只是笑，俯身亲了一口兜兜的耳朵。

    继续继续，往下念念，兜兜催道，说不准书里有教人类如何疼爱小猫咪，你多学学就会啦。

    兜兜的愿望成真，海楼所看的书中确实提到古地球时期的人类与小猫咪相处的日常生活情景。

    总而言之，尽管无人知晓猫从何而来，但自打它们进入人类家庭之后便受到热情款待。人类为小猫咪提供食宿、照料和关爱。起初，猫为此还需得付出对应的劳动，例如守护人类粮食抓捕害鼠等等。待后来，猫与人类的关系日渐亲密，猫作为工具畜类的身份日渐淡出，转而变成单纯的家宠类生物，仅仅依靠外貌和个性便能拥有无数拥堵，顺利进入千家万户，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成为人类家庭的座上宾。

    兜兜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小猫咪这样可爱，如果他自己是一只单纯的人类，恐怕也很难拒绝对小猫咪的喜爱。想到这里，他偷偷去看海楼的表情。他的人类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喜欢小猫咪喜欢到不行，嘿嘿。

    书中有关猫的事迹，海楼也是以猜测为主，只是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自己的猜测离事实真相相差无几。

    书中还提到几项有关猫的饲养提示，只可惜我还未曾完全破译，海楼这样说道，语气略显遗憾，不过内容并不详实连贯，恐怕是作者在闲暇时写下的只言片语，乃生活琐事记录，并不成书。

    在书中，作者以一种亲昵的口吻提到他曾经拥有的一只极为衷心和体贴的小猫咪。它圆头圆脑圆肚皮，拥有华丽的金色背毛，长而有力的大尾巴，足下踩着雪白的袜子，喵喵叫时娇柔婉转宛若歌唱。它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

    我也有袜子！兜兜欣喜道，忍不住抬起自己的一条腿，高高举在半空之中，我还有手套。

    兜兜摆弄着自己的双手，得意地向海楼炫耀道：别的小猫咪都说我的爪子棒极了，不仅形状好，而且很有力量，颜色也超级漂亮。不过，我的白袜子口子很浅，只有半个爪爪大小。

    他艰难地将腿收拢在胸前，在自己的脚背上比划着。

    我听说，这种袜子叫船袜，本来就只有一点点大的，比普通袜子还要可爱。

    对于自己的外貌优势，兜兜总是无条件地夸大其词。

    我相信你一定比书里提到的小猫咪还要可爱。海楼一本正经地夸赞道，逗得兜兜哈哈大笑。

    这只小猫咪没有名字吗？兜兜好奇道，我听说所有被人类宠爱着的小猫咪都有自己的名字的，比如我叫兜兜，意思就是我是最最可爱的小猫咪，他特别特别喜欢我。

    海楼看着兜兜，目光柔和。兜兜面对人类时总是毫不设防，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小秘密抖搂得一点儿不剩，尚不自知。眼见着兜兜一条又一条地验证人类心中所猜测，海楼的眼底一派温柔。

    兜兜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好名字。海楼这样说道，书中的小猫咪自然也拥有自己的名字，只可惜这个文字很奇怪，不曾在其他任何文献中出现过，也许是某个已然消失的古代文字，目前尚不得知。

    原来是这样，兜兜遗憾叹气道，真是可惜。不过我想，既然它的人类这样喜欢小猫咪，它得到的名字一定也很好，对它来说也是全世界最最好的名字，那一定是和兜兜一样可爱的名字吧。

    很多时候兜兜都表现出幼稚的霸道，但有时候他又大方得不可思议。

    海楼点头附和：想来确实是如此。这只拥有可爱名字的可爱小猫咪既聪明又勇敢，在它的身上发生过无数有趣的事情。它与自己的人类在地球上生活了很多很多年，比一般的猫要长寿很多。

    只可惜，世间并非只有美满的好故事。

    先民撤离地球时所能携带之物少之又少。为了日后的生存和生态复苏，他们确实挑选出一小部分物种留种，然而猫并不在火种名单之列。原因说来也很简单，当时的人类认为猫对维系生态及服务人类自身作用并不大，其功能价值不值得浪费极其宝贵的撤离席位。

    书中提到的那只脚踩白袜子的可爱小猫咪与它的人类之间有过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它陪伴作者走过十数个春秋冬夏，却最终在大撤离时被永远留在荒芜一物的地球基地上，和不计其数的其他生命一起，变成宇宙里的一粒尘埃。

    真心的喜爱和平凡的相处只能发生在祥和年代。当生存成为首要挑战时，所有无用之物都会无关紧要的奢侈品。

    天哪，兜兜叫唤起来，眼眶微红，神色哀伤地说道，那只小猫咪多可怜呀，它的人类该有多伤心呀。

    出于某些主观和客观原因，流传下来的有关大逃难日的史料记载并不多，帝国的兽人们只知道为了留存最后的火种，人类放弃了许多，家园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侥幸生还者少之又少，而那些不曾有过撤离机会的生命，只是茫茫宇宙的微末叹息。

    海楼不知如何安慰物伤其类的小猫咪，只好说道：从书中提到的年份时间来看，当作者撤离地球时，也许那只小猫咪已经年纪很大，无法自如行动，也许小猫咪自己也早有决断，也许前途艰险，谁也无法不保证周全，让小猫咪躺在熟悉的自然之母的怀抱中，对它而言反而会是一件好事呢。

    海楼说着，捏住兜兜的尾巴尖，用尾巴上的毛毛轻轻扫了扫兜兜的鼻子。

    兜兜怕痒，连忙收手捂住脸颊，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适才忧伤的情绪倒是散去不少。

    我觉得你说得对，兜兜这样说道，带着一种与他平日里的表现颇为迥然的超脱，何况，每一场相逢都会以别离结尾，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分开，重要的不是分别之后，而是在这之情积攒下来的美好回忆。为分别过分伤心而遗忘了原本愉快的相聚时光，其实也是一种浪费呢。在能够相伴的时候要尽可能地做一些让彼此都开心的事情，这样面临分别时才能了无遗憾。

    海楼稍稍挑眉，诧异地看了一眼兜兜，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却不像是你会使用的语言。

    没想到，兜兜听罢却显得很骄傲，高高扬起下巴，得意笑道：那是自然。这是我们伟大的猫猫导师饼饼说的，它可是最最厉害的会写诗的小猫咪呢，说过数不清的有哲理又漂亮的话。我这样聪明，可是背下来很多呢。

    海楼也跟着笑了起来，捏了捏兜兜骄傲的下巴，说道：我觉得你也厉害。

    嘿嘿，没错，我很高兴你能看出来这一点，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海楼接着往下说道：尽管人类和小猫咪的别离是注定无可改变的，但人类还是想方设法保留住一小撮猫毛，并将它们通过火种计划带入宇宙之旅中。人类相信，小猫咪的一部分必然带着猫自身的力量，也许以后会有一天，他能借此物成功复制出彼此的二次相逢。

    那这个人类成功了吗？兜兜好奇问道。

    海楼摇了摇头，回道：书中所述并不翔实。也许是出于谨慎，也许是意识到困难重重，作者似乎也无意深入探讨这个问题。我觉得这本书的重点如你所说那般，并不在别离的苦痛，而在于回忆过往的美好。

    兜兜想了想，点头道：这样想就对了。既然在我之前，这里并不存在小猫咪，那说明相逢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但是也没差啦，我们死去之后不都会变成小小的尘埃吗？这个宇宙就算再大，两粒尘埃也会有相遇的一天，也许就在天涯海角呢。

    他歪着头盯着空白天花板的某处，不自觉地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楼顺着兜兜的头发往下摩挲，叹息道：对不起，我说的这个故事一点儿也不动听，反而有几分悲伤，不是一个适合睡前阅读的故事。你是不是觉得无趣了？

    不会哦。

    在海楼臂弯的禁锢下，兜兜艰难地转动脑袋，凑到海楼的身旁，拿冰凉的鼻尖依恋地蹭了蹭人类的脸颊。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就好像我也是故事中的主角猫一样。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也不赖。虽然我不知道真实的故事结局是什么，但我想只要是真实存在的爱，总不会消逝的。

    他定定地看向海楼，坚定地说道：那只小猫咪独自留在地球上时，也许会有些害怕，但与此同时一定也会感到很欣慰，因为它被人深爱着，度过平淡又不凡的一生，而最终，它喜爱和挂念的人类也有机会平安逃离灾难。一只小猫咪拥有这样的猫生，已经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