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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吱气恼地将鸡啃了个囫囵,然后又把一锅鱼汤喝精光。他本就在刘婶家吃过饭,现在撑得站都站不稳,索性变成原身。 毛绒绒的赤狐狸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两只前爪有节奏地拍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停地打嗝。狐狸眼撇一眼三碗米饭,痛苦地打了个滚,眼不见为净,吃不下,实在吃不下了。 胡吱痛痛快快地在院子里滚了几圈。想起郇大爷最爱吃樱桃,两只前爪举过放樱桃的木盆,用术法固定在圆乎乎的脑袋上,去月桥山给郇大爷送去。 — 稻田内的水渐渐消了,没不过脚踝,水稻分蘖,长出两片细长的叶子。田地几近没有人再巡夜,司空本打算今夜也不来的,一时很不想见胡吱,负气出来。 一亩地,来回走不过半个时辰。司空百无聊赖地看向天空。盛夏渐至,夜空中铺满星辰,银河像是一道光,里面的星星尤为明亮。 司空无端升起一个想法,银河的星星不该距离自己如此遥远,它们应当萦绕在自己身侧,将他包围,调皮地在他身边跳动,就像……就像萤火虫一样,是有生命的。 正想到此,眼前突然跳跃出一只萤火虫,然后两只、三只、四只……直到旷野变成萤火虫的世界。静止无声的世界忽然有了生命,一切变得鲜活而又美丽。 胡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到司空面前,双手一挥:“萤火虫喜欢吗?我抓的。” 司空轻笑出声。 胡吱鼓脸,生气道:“你在怀疑我?你在怀疑我胡大爷的实力。” 还未等司空反应,胡吱手掌带风向司空面容招呼而来,吓得他赶紧闭上眼。 “笨蛋啊,睁眼。”胡吱气笑了。他是那种蛮不讲理的狐狸吗?作为月桥山的大管家,他最是讲道理的。 司空睁眼,胡吱握拳的手松开,两只萤火虫从胡吱手心里飞出,闪烁着生命的光略过他的眼前。 那个让他生出认命感,又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双清澈不惹尘埃的眼睛,盛满肆意妄为的笑意,望着他说:“送给你。” 在两人的背后,银河的群星不停闪烁光芒,夜空划过无数流星。星辰们在颤动,在兴奋:他们的星主恋爱了。 孤寂亿万年的,从星辰中诞生的天生神君——司空星君终于红鸾星动。所有星星都感受到了星主的心情。欣喜的、羞涩的、隐秘的爱恋。 胡吱:“好了,不生气了吧。我们回家。” “嗯。”司空点头,跟着人亦步亦趋。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花了一路也无法平息。在看到满院狼藉的瞬间,司空恢复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扶额叹气,眼眸微闭:“胡吱吱!你是怎么做到的?”’ 啃过的鸡骨架,被扔得到处都是,就连院子一侧的菜苗也挂了个鸡屁股。小小的篝火灰烬,也不知怎么生出了腿,沾染了大半院子,甚至杨树上、吃饭用的小石桌上都是。破碎的鸡蛋壳绕着灶台飞满地,灶沿和锅盖黏着粘稠的蛋清蛋黄,和不知名的焦黑色物体。 “啊……这个嘛。”胡吱摸摸鼻子。 一起生活这么久,胡吱精准地抓住司空的雷区。这个人就是抹布精转世,看不得半点不干净。 鸡骨架……因为当时在气头上,为了惹司空生气,胡吱故意扔得到处都是。满院子的灰,其实是意外。胡吱吃多了变成狐狸,毛上沾了灰,滚得到处都是。至于鸡蛋壳…… 胡吱兴奋地拽住司空的胳膊,往锅灶台前推。他献宝似的打开锅盖:“快看!我!胡大爷!亲手为你做的蛋炒饭!” 司空摁住隐隐作痛的太阳xue,心情五味杂陈。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甚至能看到鸡蛋花,姑且叫做鸡蛋花吧,毕竟还能在黑色中隐约看出黄色的踪迹……他甚至能看到鸡蛋花上沾着完整的盐粒。 “我本来想再练练……可鸡蛋没了,米饭也没剩多少……这已经是最好的成果。我胡大爷活了三……三三……嗯……十八年,头一次给别人做饭。” 胡吱停顿了片刻,之前都是给妖怪们烤鸡,给人做饭确实是头一次,不算骗人!再说狐狸骗人怎么了?哪有狐狸不骗人! 司空深吸一口气:“刘婶送了一篮鸡蛋,有三十二个!再说,三三得九,哪门子十八?” 胡吱悄悄撇嘴,扯了扯司空的衣袖,撒娇道:“夫君尝一口嘛。” 心弦颤了颤,司空的薄唇抿成线。 他将所有的蛋炒饭汇到碗中,庆幸还好只有小半碗。擓了一勺,闭眼塞入嘴里。焦糊味外只剩下满嘴的咸。 胡吱:“好吃吗?” 司空囫囵咽下,胡吱满心满眼的期待,让他说不出半个字,或者说,现在也咸得说不出话来。 司空只好继续点头,嘴角勉强牵起一抹鼓励的微笑。 “那太好啦,没想到第一次做,就这么成功。你全都要吃掉哦。”胡吱旋着甜甜的酒窝。 司空狂风扫落叶一般,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吞下所有的蛋炒饭,没有剩下一粒米。正在他着急想喝水时,胡吱贴心地递上一碗水。 胡吱面色如常地看着司空略显狼狈的动作。他做好蛋炒饭时,尝了一口,闲得发齁,当时就吐了。之所以想让司空吃,也不过是想戏弄一下他。没想到,他全都吃了。 像盛夏暴雨来临前的空气,呼吸间隐隐的发闷、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