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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辞镜闻言看去,见身旁那人不似旁人那般放荡,虽也是笑着,却十分善意,面庞周正沉稳。 劝他是好意,但严辞镜实在不适应,只道:“多谢。” 那人又拉了严辞镜一把,在他耳边低语:“你正对着的,是户部新任侍郎,与他攀谈的是工部大人,听说严大人所在的江陵新修了堤坝和城墙,不知花了多少库银,工期又到了哪一步,若是完工了最好,若是没有,今日你这一走,工匠的心血都要付之东流了。” “你——” “我并没有吓唬你,他们只不过是将你呈上去的待核文书拖上一两个月再批,你等得,江陵等得?” 朝堂上是戏,朝下也是戏,严辞镜想通了其中关窍,稳稳落座,接过婢女端来的酒,一口干了,堂中叫好声一片,严辞镜忍着喉中刺痛,将酒杯倒置,对着身旁的人。 “严大人好酒量,在下毕守言,翰林院侍读。” 严辞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将一酒杯喝尽,他知道毕守言,去年科举的状元,太傅毕知行的独子。 有人起哄,说严辞镜来晚了该自罚三杯,严辞镜应下,连干三杯,将气氛推到最高潮。 其实严辞镜留下来是对的,这是最直接最方便了解如今京城动向的方式。 如今最受关注的就是内侍监选皇商的事,在场的人多多少少在朝中都能说上一两句话,这一阵子商贾托情的赠礼受了不少,小到零嘴糕点,大到实木桌椅,有的连夜明珠都收到了。 “那么多家,我看着都不错,这怎么选?” “我听说朝中有人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表亲都拉出来了,就因为人家做着点小生意。”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严辞镜静静地听着,大概懂了,内侍监选皇商当然不只选一家,座椅摆件等其他虽然利润高,但一年也换不了多少,而且这类笨重大物非大商户供应不了,而日常起居的小物什价低,但消耗大,各方争得也最厉害。 毕守言凑得近了,他问:“严大人所在的江陵,语家生意做得多,可有做皇商的想法?” 严辞镜内心十分抗拒语家做皇商,并不想回答,但他发现只要跟毕守言说话,旁人就不会来给他敬酒,所以他特意面对着毕守言,多提了几句语家在江陵修渠中的贡献。 严辞镜说完见他没反应,抬眼看去,却见他神情松散,似是在发怔。 “毕大人?” 毕守言一愣,低头咳了一声,笑道:“听闻江陵山明水秀,下雨时独有空濛的景致,要不是知道严大人在那只待了半年,我还以为严大人从小在南地长大呢。” “什么?”严辞镜不解,但毕守言没有要解答的意思,只闷头喝茶,严辞镜也不好多问,转头就看见一个面生的男人端着酒杯走来,悄悄叹了口气。 “守言,你到底是敬了严大人多少酒啊?怎么严大人的脸红成这样?” 毕守言紧着介绍:“这位是肖氏牙行的肖墨。”又对肖墨道,“你不是让人泡了茶吗?酒就不喝了,端茶来尝尝。” 严辞镜松了口气,接过肖墨恭敬捧来的茶,道:“多谢。” 肖墨翻身坐在毕守言椅子的扶手上,黑发由玉冠高束,甩出利落潇洒的弧度,“唉,可惜我肖氏做买卖只收佣金,皇商是无缘咯。” 毕守言道:“全晔城的牙行典当行就你肖氏一家独大,就算做不成皇商,不是照样盆满钵满么?” 肖墨摆摆手:“多年难有突破,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去年进项多也是幸运,荻花街一溜的空房子同时卖出去,抽的佣金自然就多了,今年怕是再难有这种好事了。” 毕守言诧异:“财大气粗得过分了些。” 肖墨笑笑,道:“江陵语家的公子,那是真的财大气粗,一买就买了一排,跟买菜似的。”又对严辞镜说,“房子就挨着严府,严大人见过他么?听说头戴金项圈,脚踩宝石靴,出门要带二十个家奴,打赏都是用金叶子……” 严辞镜的醉意被茶水冲淡了一些,他道:“怎会如此出格?” 语方知的出格,跟排场无关,或是趁天黑闯入他房中,或是跳窗进来拥住他,再是将他压在船舱中脸贴脸…… 被外人一提,严辞镜对语方知的挂念,竟像江陵的绵绵烟雨,一发不可收拾,没完没了了。 随后又喝了多少酒,是如何被毕守言送回府,又是谁帮他脱了鞋袜盖好被子,他都一概不记得了,他急于就着朦胧的醉意入睡,好在梦中见一见想见的人。 原只是一厢情愿,没想到,真让他见着了。 语方知推门进来的时候,房中一盏火烛还在摇曳,像是等候已久。 房中除了木炭灼烧的细小噼啪声外,唯有严辞镜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薄纱青帐掩去大半景致,语方知用手拂开。 未见皓齿星眸,语方知单叫这幅安睡的模样摄住心魂。 来时想着云雨,让他唇更红,颊面更艳,此刻人近在眼前他却不敢轻易打扰了,只轻拥着他,缓缓在他眉心落了个日思夜想的吻。 再低头来看,瞧见严辞镜睁着迷蒙的睡眼瞧他,唇角一勾,音色中揉进一丝欣喜,“你来了?” 语方知也跟着笑,食指指腹从脸颊滑到唇峰,“喝了多少?” 严辞镜眼睛半阖,贴着放在脸侧的手心,道:“够在梦中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