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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离开落翠庭,而不是离开皇宫。失望排山倒海压来,瞬间将她淹没。 阮烟垂下眼帘,自嘲地笑:“我以为,大人待我的温柔细致,是因为我,仅仅是因为我一个人……” 看他要为她创造机会,回到皇帝的身边。她这才恍然顿悟,原来是她、错把爱护当成爱慕,温柔视为好感。 司君墨安静地站着,颀长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沉默无言。 …… 如果说,真遗弃就不要再召见了,省得一直被人贴上“失宠”“复宠”的标签,反反复复,那位不累,她也厌烦了。 一大早就接到圣旨,皇帝要她伴驾南下,特提为御前宫女……虽然是个三等。 阮烟能想象出那家伙皱着眉,连封赏都不太情愿的样子。既是御前三等宫女,那么跟普通的宫女,又有何区别?虽然也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但做的都是些普通宫女干的杂活,又苦又累。像端茶递水的这种轻松的,那也是一等女官才做的。 如烧水煮饭,洗碗浣衣,一等女官一个指令下来,居于之下的宫女便要照做。即便如此,阮烟也要在宣旨的喜公公面前,表示出欢喜。 阮烟捏紧了手帕,愤愤想着,难得出宫一趟,这回不跑她姓名倒过来写! 谁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行宫两位未来后妃不带上,偏偏选了落魄冷庭的宫女伴驾南下,且这一趟出宫,不是去玩命的,而是去游玩的。 这次春游,是丞相组织的,皇帝很给面子的答应了,名曰江南巡视民情。原来是要带上太后的,可太后上了年纪了,经不起舟车折腾。 皇帝向来自恃武力高超,因此南行亦是轻车简从,多出的那些人,除了高官权贵,便全是奴仆了。毕竟出门游玩,总要有宫人鞍前马后,贴身伺候着。 皇帝是惬意了,阮烟等宫人却是苦不堪言。一路上任劳任怨,随时听候差遣,可把她折腾得骨架都要散掉,若非靠私逃的信念支撑着,阮烟真不能坚持到江淮。 司大人很懂趣味,在临到江淮时,停车于绿水青山,风景极佳的宝地,玩起了野营野炊。 侍卫去搭棚建营,太监去寻找干柴干草然后起炉烧火,而做饭烧菜,就落到三等宫女的阮烟头上了。 看一等宫女在凉棚里伺候皇帝,在一旁为司大人倒茶续杯,阮烟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分外难受。尤其是太监找来的柴草半干半湿,送进火堆里时,冒出一股呛人的浓烟,阮烟熏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心中怒火撂得老高。 到底谨记着分寸,没敢当场发作。日上中空时,终于烧制出美味饭菜,棚下纳凉的权贵被那香味勾出了饥饿,遂派大宫女前来催问。 阮烟沉着脸把食物一碟碟送进去。待菜品上齐,就要退下,却被周明恪叫住。 他夹起一块滑嫩鲜香的鸡rou,漫不经心地说:“这与朕先前吃过的鸡rou不大相同,且是冷的,说说看,如何做的这个。” 阮烟不像御膳房的厨子,被皇帝这么一提问,便激动欢喜地道出菜品的做工,期盼奖赏。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告诉他,这菜叫白切鸡,主要冷处理。 周明恪指向那碗浓稠的深色物,阮烟耐着性子,“番茄炒鸡蛋,有甜有咸,奴婢做了两种。” 后来皇帝一连问了八个菜,阮烟快沉不住气了,司君墨这才出来解围,“陛下还是先用膳吧,等会儿菜就要凉了。” 周明恪没接腔,冰灰色的眸子终于抬起,恩赐般落在阮烟身上。 又过了半年,她个子长高了些,身材苗条纤瘦,娇俏的小脸稍稍褪去了几分幼稚。 浅色的交领微宽,显露一截粉白的纤长脖颈,说不出的优雅秀气。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从她的侧脸看,只觉她睫毛长得过分,像蝶翅,脆弱美丽。 周明恪眼神深邃,忽然道:“朕提拔你为一等宫女。今夜,换你贴身侍候。” 第24章 皇帝要她侍夜, 阮烟没想到别处去。司君墨却侧目看来,她小幅地别过头。 一等女官看向阮烟的眼神, 竟然有一丝……感激?是她看错了吗。 也是了, 这厮这么难伺候, 谁贴身服侍谁倒霉。阮烟搓了搓脸,再糟糕的她也经历过了,真不差这一回了。 大家赶在黄昏时来到了江南小镇, 司君墨与酒楼当家的交涉, 包下了整个客栈。 这等有钱人做派, 自是惹路人羡慕的,不明群众只当他们是上京来的豪绅,家里有银山那种,所以格外喜欢显摆自己的财势。 殊不知司君墨包揽客栈的用途只为保得其他人的“人身安全”。出门在外,最容易招惹是非, 司君墨有一点顾虑,便是怕无知路人误惹了帝王,从而招来杀身之祸,是以需要隔开陌生人群, 以免发生不测。 ……仿佛这皇帝是一只下山猛虎。有担心暴戾的它误伤他人, 于是都将距离远远地隔开了。 阮烟黑脸, 别人都畏惧他, 难道她就不畏惧了吗,以身侍虎,不带这么坑人的吧? 夜幕已然坠下, 阮烟提早洗漱之后,便去周明恪的房中侍夜了。 而他在屏风后沐浴,想来也是用不着她的。是以,阮烟去给他铺床。 六月的时节,热意喷薄,墙壁上亦渗入了暑气,使得整个屋子都透着闷热,幸得银钱多的,购置大量冰块供应消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