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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顾流霜一行人来之前制订了十分详尽的计划, 考虑了种种可能发生的不利情况,打到皇城底下的时候,顾流霜还有些恍惚。 这就打过来了?她去昆仑山访学的时候来过这里一回,那时候她年纪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先被这几乎由黄金堆砌而成的城池周身的尊贵排场给震慑了一番,泼天的富贵,无尽的荣华,仿佛唾手可得。 也难怪历代入住皇城的一方域主都一门心思的想称霸,这般的繁华,这般的富丽,神仙见了也要迷了心窍,已经是她剑下无数亡魂之一的西海妖皇,和这个丧天良的大太监,都是这一路的人。 皇城久经战乱,围了三天,顾流霜领兵破了城,墨无边在王座之上自焚而死,死的时候还抱着他他这些年珍藏的黄金珠宝,烈焰之中化作极璀璨的液体,沿着玉阶一排排的淌下,渐渐凝固。 空气中似乎还响起他嘶哑的声音:“我想要天下人都看得起我,我想要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去死,这有什么不对?”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哈哈哈哈” 那笑声癫狂,在九霄之上不停回荡,顾流霜听得不耐烦,打了一个哈欠,成王败寇个大头鬼,就你那德行不遭雷劈就是了,我明明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好嘛! 早就不复往日尊贵的妖界皇族在玉阶之下颤颤巍巍地立着,墨无边这个人脑子太有病,杀人如麻并且没有章法,完全按照心意行事,也难怪这群人这么怕他。 在那群人中间顾流霜发现了一个熟人,妖族的原太子殿下,他早已经被废了,目前是个徒有虚名的王爷,眼神麻木、随波逐流的站在下面,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熟人相见,分外尴尬。 顾流霜没耐心应付他们,草草交代几句,就打算率领人马回西海,妖族皇城这个地方太邪性,谁来谁凉,每一个入主的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顾流霜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她只想回西海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然后每天喝喝酒,打打牌,顺便怀念一下自己年轻时的爱情。 鲛人大才子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和一群人打牌,军营里娱乐很少,能玩的就那几项,大家都是老兵油子了,自然是弓马娴熟。 打完了,顾流霜打了一个哈欠,靠在柱子上发呆,头一点一点的,一偏头,随口道:“呦,大军师来了?” 鲛人大才子心情复杂的点头,这里是望风台,居高临下,一整个皇城尽收眼底,虽然历经战火,这里自然是妖族天字第一号的富贵天堂。 可偏生顾流霜不动摇,有时候他觉得顾流霜十分奇怪,一般人有了权力,都会膨胀,都会发泄自己的欲望,这都是人之常情,然后被催促着追逐更高的权力。 顾流霜仿佛天生脑子里就缺了那么一根渴望权力的琴弦,每天干完正事之后依旧和一群朋友打牌喝酒,当一只落拓快活的孤寡小熊猫。 钱和权,对她只是很多余的点缀。 皇城泼天的富贵,也比不上于西海泛舟湖上的潇洒快意,以及秋收时遍地的金黄。 西海需要她,她就在,等什么时候西海不需要她了,她就走,去见天下。 “明日我们就要走了。”顾流霜看着底下的城池轻声道,有些唏嘘。 “是。”鲛人大才子若有所思回道。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顾流霜带着人马悄无声息地出了城,一路上都是寂静无声。 到了城门口,吊桥还未放下,只听身后一声老泪纵横的声音,“大王请留步?” 那声大王叫得顾流霜是虎躯一震动弹不得,她翻身下马,望着那一位老大爷,恭敬道:“大爷您有话请讲,不必行此大礼。” 那老大爷身量不高,精气神倒十分好,两眼放光地看着顾流霜和她身后秩序井然的军队,连叫了两声好:“不愧是是西海剑皇,真是百闻不得一见,我活了快三百年,第一次看到这般的人马!” 说罢,那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迎风展开,顾流霜粗粗一看,这纸起码得有几十丈长,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名,一排又一排。 事已至此,已经很明确了,这座皇城不想让她走,因为她走了,谁知道下一个来的又是什么妖魔鬼怪,一城人民挽留,上一封万民书,退隐许久的妖界前任首辅倾情挽留,再拒绝,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顾流霜闭上眼,她听到自己说:“好。”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情,然后,她做了妖皇,统一了妖界,因为妖界需要统一,她便出来统一,魔族入侵,需要人去击退,她就出来击退了魔族的入侵。 她的声名越来越大,每次喝醉过后,顾流霜都喃喃道:“妈的,干完这一票我就走人。” 然后又崩溃:“我靠,这当个妖皇一天天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啊?” 魔界打完,人族又宣战,她仗已经打麻木了。 等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已经是妖族说一不二的半妖剑圣、新任妖皇的顾流霜掐指算了算,自己活生生寡了五十多年。 就在此时,昆仑山找上门来了,作为立志匡扶于这个世间秩序的存在,昆仑山一个重要的传承就是合道,以凡身,澄澈之心,在盘古镜之上同天地合道,恢复自盘古开天之后被其毁坏的天道。 合道之人必须怀有大爱,心系苍生,这个人应该是江原晏,但盘古镜选了顾流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