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沈郁转头,看向商君凛:为首的几人陛下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至于其他人,罚俸一年,以儆效尤吧。 谣言来得快灭的也快,半天功夫不到,行宫里再也没有人敢议论这件事,至于京城,那边商君凛早让人将谣言抑制住。 京城里的人也不像易大人以为的那么好忽悠,易大人做的事传到京城后,众人恍然大悟。 我之前就说了,贵君不会做这样的事,看看,现在出结果了吧,贵君果然是被人陷害的。 这位易大人该不会和前段时间那个因为嫉妒寒门学子想对付人家被取消科举成绩的易简明有什么关系吧? 都姓易,你说呢? 难怪他要污蔑贵君,当初若不是贵君在,那寒门学子只能任人欺负了吧? 他的话迎来一片附和,京城世家多不假,普通人更多,这些世家习惯了高高在上,自以为高人一等,普通百姓对他们的感官实在算不上好,比起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世家,他们更能带入寒门学子。 不止这事,你们忘了科举之前被及时发现的舞弊一事吗,也是贵君先发觉的,贵君这般为人着想,怎么可能因为吃醋对一个女子下死手? 那些话刚传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贵君未入宫前,陛下后宫也没什么人啊,贵君入宫后,陛下更是放出话来,此生只要贵君一人,怎么可能转眼就看上别的女子,还要将那女子收入后宫? 陛下若真有心,后宫里早就住满了,前几年大臣们又不是没提过这事,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 所以根本没有陛下要纳新人这一回事,既然没有,贵君因为嫉妒纵火伤人这一点就能不能成立了。 我有个表兄在世家当差,你们知道不,就前几天,世家得了陛下的训斥,起因便是有世家女故意接近陛下被发落了,发落人的可不是贵君而是陛下自己 说到这里,该明白的都明白了,因果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既然如此,后面的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也站不住脚了。 酒楼茶肆都在议论这件事,风向在部分人的刻意引导下,很快反转。 总算真相大白了,我就说余兄不是那样的人。江怀清听着楼下人的议论,为自己倒了杯酒。 贺承宇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陛下与贵君情比金坚,哪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插足的。 说的对,这些世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陛下都明确表示不会充盈后宫了,他们还不消停。 自古财帛权势动人心,他们看中的,是陛下身后所代表的权势,世家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江怀清也知道这点,真正步入朝堂后,他才感受到,大桓内部和他想象中的巨大区别,看似稳固的表象不过是被一根强有力的支柱支撑着,一旦这根支柱倒塌,倾颓只是时间问题。 他也明白了,陛下为何会重用寒门官员,不是偏好如此,而是朝堂由世家把控已久,若没有势力与之对抗,皇权迟早会沦为一个笑话。 易大人被提前遣返,他犯下的罪名也一起被告知天下,易家在京城扎根多年的势力迅速被其他世家瓜分。 世家与世家间的竞争,比起世家与寒门的有过之而不及,若要以为他们会上下一心,就大错特错了。沈郁落下白子。 树荫下,商君凛与沈郁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放着紫檀木做成的棋盘,是商君凛特意吩咐宫人从库房找出来的。 商君凛手持黑子,紧跟着落下:其实比起来,世家和皇家也差不多,前朝战乱年代,一直有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这一说法。 大桓开国之前,这片土地上曾经历过长达百年的战乱,直到大桓成立,这一现状才得到改善。 陛下,我要赢了。 棋盘上,随着最后一颗白子的落下,局势瞬间反转,原本处于下风的白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子层层包围,并斩断其所有后路。 商君凛将手里的棋子扔回去,干脆利落开口:朕认输。 陛下今日输了,可要说到做到。 当然,朕今晚不闹你。 沈郁微不可闻松了口气,见那次之后他身体没出现什么异样,商君凛每回都想闹一闹他,美其名曰多适应。 沈郁觉得自己并不想适应这种事。 陛下,孟公公疾步走来,脸上竟带着少见的慌张,荀朝荀大人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见朕。 孟公公领命出去,不多时,一个莫约三十多岁略显狼狈的男子走进来:陛下,肃北大旱,请陛下尽早赈灾! 第99章 肃北是大桓北部好几座城市的合称,早年,商君凛在肃北打仗留了一些人手在那,后来他回到京城,重心转移,也没有彻底放手,像荀朝等官员,都是他安排在肃北的。 到底怎么回事?商君凛在京城并没有收到肃北大旱的消息,否则,他不可能现在还旁若无事的留在行宫。 慕汐,先给荀大人上一壶茶。沈郁见荀朝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显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荀朝确实渴了,慕汐端了茶过来,也不推脱,直接一饮而尽,才将肃北的事缓缓道来。 三个月前,肃北就少有下雨,但那个时候,偶尔还会下一点,肃北一向如此,臣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月前,肃北开始出现连续的大晴天,一个月来,一滴雨都没下,庄稼耐不住旱接连枯死,肃北百姓缺粮,臣别无他法,只能一边挪出一部分军粮给百姓救急,一边给朝廷递了折子,希望能得到一二救助。 肃北是大桓北部的重要关隘,如果没有肃北军常年驻守,游牧民族想要入侵大桓轻而易举。 但肃北的生活环境很恶劣,雨水稀少,常年干旱,若不是那里驻扎着肃北军,朝廷每年都会拨一批物资过去,普通老百姓很难生存下来。 朕没有收到你上书的折子。商君凛声音发冷。 这道请求赈灾的折子如今在哪,没有人知道。 臣也是猜到折子可能没送到,才快马加鞭赶回来,臣无召归京,自愿受罚!荀朝自商君凛还未登基时就跟在他身边,自然知道商君凛不可能不管肃北,他等了那么多天没等到朝廷的回信,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折子没有送到商君凛手里。 事急从权,朕会安排人去肃北,你先下去休息。商君凛敲了敲石桌。 这是他思考时的动作。 荀朝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他的心腹也再三劝阻他,不要冒险,如果他的折子到了陛下手里,这边却没什么动静,他的结果只会是有去无回。 荀朝当然知道,他是等得起,可肃北等不起,肃北军和肃北的百姓都等不起。 他将一直揣在怀里的折子拿出来:肃北的受灾情况臣都写在上面了。 孟公公接了折子呈到商君凛面前。 朕知道了,孟常,带荀大人去西院,今日的事不要外传。 奴领命。 陛下怎么看?沈郁前世这个时间不在京城,又生了场大病,对这个夏天发生的事知道的不多,至于他死后看到的那本书,全是以沈清然视角写的,关于这段时间的描述也只有在宫里被欺负。 荀朝不会拿这种事骗人,不止荀朝,朕也没收到肃北任何其他官员的折子,看来肃北内部出了大问题。 若是肃北内部官员出了问题,这件事就不单单是赈灾那么简单了。 朕会让隐龙卫去查,具体的,等隐龙卫回来再决定。 商君凛翻开折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肃北的灾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饿殍遍地、易子而食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商君凛看的时候抱着沈郁,沈郁正好也看到了折子上的描述,荀朝写折子的时候并没有代入多少个人情绪,尽量平铺直叙,只有在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泄露一丝情绪。 也正是这压到极致才泄露出来的情绪,更能触动人心。 陛下,先安排赈灾的事吧。不然,不等敌人打过来,肃北就要不攻自破了。 商君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将脑袋搁在沈郁肩膀上,偏头用脸蹭了蹭沈郁的:朕本来还想和你在这边好好玩几天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要立刻回宫,在行宫,终究是有诸多不方便之处。 只要同陛下一起,在哪都是一样的。沈郁回蹭他。 当晚,商君凛就下令提前回京,众大臣也知道了肃北的事,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自己的物品。 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的队伍加快速度返回京城。 沈郁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往外看,他们只在行宫住了二十天,现在回去,京城还很热。 下了山,温度渐渐升高,沈郁换了薄衫,还在马车里放了一小盆冰,依然觉得热的厉害。 八月上旬,算是京城最热的时间段之一了。 本来他们会在行宫待到八月下旬,等京城不那么热再回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肃北出了那样大的事,只能提前回京。 大臣们不敢有丝毫怨言,他们都清楚肃北的重要性,比起一时的享受,他们当然更想要长久的安定。 先帝在位时的动荡局面,他们可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了。 京城早早得到了消息,户部根据商君凛的旨意准备赈灾物资,等大部队回到京城,户部已经打理好了一切。 别看户部尚书在工部尚书要钱时抠的不行,在面对赈灾这种事时,花再多银子也不会有二话。 商君凛召朝臣议事,沈郁回了玉璋宫。 即使主人不在,玉璋宫里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沈郁看了看长势良好的几盆花,坐到窗边。 前世也发生了这样的事吗?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那本书里对沈清然在皇宫的事都是一笔带过,沈郁只能一遍遍回想前世的记忆。 大病初愈已经是九月后了,据说暴君又乱杀了很多大臣,在民间的名声又跌一步,再之前呢?记忆像是被蒙了一层雾,怎么都看不清。 公子,要尝尝小厨房做出来的新点心吗? 慕汐的话拉回沈郁的思绪,沈郁偏头看了看慕汐端着的彩色琉璃碗:是什么? 听说是从沈月姑娘那得来的灵感,用新鲜水果和小冰块制成,知道公子喜甜,他们还在里面加了蜂蜜。 沈郁对由冰块做出的点心有些好奇:端来我看看。 碗不过巴掌大,离得近了,沈郁才发现这碗是透明的,只是颜色比较深,远看时看不出来。 这碗沈郁将碗拿到手里,指尖触及一片冰凉。 碗里是细碎的冰块和切成小块的各种水果,在将落未落的水珠下,鲜艳欲滴,看着就很有食欲。 这琉璃碗是新做出来的成品,据说是根据沈月姑娘给的方子做的,奴婢听说,沈月姑娘那里一整套透明无杂色的,只是形状都很奇怪。 想来就是沈月之前所说的玻璃了。 沈郁咬了一勺水果放入嘴中,入口一阵冰凉,水果的鲜美并没有因为冰凉感减少一分,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况且冰冰凉凉的,吃下去很舒服。 夏天吃能吃上这样的点心,确实是一种享受,你去让小厨房多做一些,我待会给陛下送一些过去。不知不觉,沈郁已经吃完了一整碗,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他也知道,他的身子不允许他多食。 是。 吃了一些冰饮,沈郁心中不似先前那般烦躁,索性拿了纸和笔,漫无目的作画。 琴棋书画,沈郁都精通,上辈子为了更好的帮助越王,能学的他都学到了极致。 镇北侯再不在意他这个嫡子,世家子弟该学的东西还是寻了先生教他,因为这涉及到镇北侯府的脸面,如姨娘心中再不愿,也忤逆不了镇北侯的决定。 后来为了拉拢隐世大儒,沈郁狠狠下了一番功夫,将这些都学到了极致,重活一世,前世学到的东西依然深深印在脑海里。 窗外鸟雀鸣叫,屋里蓝衣青年临窗而坐,垂首专注作画。 画纸铺满了桌面,商君凛放轻脚步声靠近,不想打扰到这一幕。 宣纸上是大片散开的桃花,看似毫无章法,用心观赏,便能看到其中盎然的春意。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放下笔,沈郁才看到站在桌边的商君凛,怎么不叫我? 看你画得认真,阿郁的桃花画得甚美。墨汁未干,商君凛只能就着平放的姿势观赏。 随便画了一点。沈郁揉着手腕站起来,看一眼天色,他画了快一个时辰了。 商君凛自觉走过来为沈郁揉手腕,他做起这件事来也算得心应手了。 今天小厨房做了新点心,滋味很不错,陛下要不要尝尝?沈郁让慕汐去小厨房拿一些过来。 商君凛不重口腹之欲,沈郁进宫后,跟着沈郁品尝了不少新鲜吃食,深知沈郁的舌头多厉害,能得他夸赞的,必定美味。 慕汐端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琉璃碗,沈郁看了看被放到商君凛面前的大碗和自己面前的小碗,挑眉:慕汐,这么明晃晃偏袒陛下不好吧? 公子可别打趣奴婢,顾太医说了,您要少食太过冰凉的食物。一小碗已经是极限了。 商君凛虽然宠他,但事关沈郁身体,他比谁都要坚持原则。 沈郁见小碗换大碗无望,专注吃起自己碗里的。 商君凛见着好笑。 陛下一直看我做什么?沈郁抬眸,见商君凛一直看着自己,碗里的水果没减少多少,心中叹气,不吃可以给他的。 商君凛慢条斯理喂了一口鲜嫩果rou到嘴中,全程视线都没离开沈郁。 男人目光灼热,仿佛吃的不是果rou,而是某些其他可口的东西。 男人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在嘴唇处停留的尤其久,沈郁被他看得坐立不安,嘴里的冰凉丝毫缓解不了不断涌上来的热意。 沈郁的碗里已经空了,他被越来越炽热的目光看得不安,起身欲离开。 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力道将他往后拖,不等他反应,将他箍在怀里的男人已经低头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