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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宜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也猜到了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胰腺炎是非常疼痛的病症,蒋宜是知道的,但此时看着男人蜷着身体挣扎的模样,她的心里却滋生了一种奇怪的快意。 于是她就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在想她的生母临死前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呢?明明身边就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丈夫,但对方醉了,听不见她的求救。 她一定非常绝望。 快意很快退去,极大的空虚席卷而来。 蒋宜不想再去看地上的男人,扭开了头。 她喊了林安笛一起离开。 走出家门,顿了顿,拿出手机打了一通急救电话。 蒋建宏再度入院了,这一次,蒋宜没有再去看他,一直没有。 蒋宜是在两天后再见到的郑文玉,是她打电话约的对方,一起吃个饭。 郑文玉赶到餐厅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她是直接从上班的地方赶来的。 蒋宜订了个包间,很大,两个人坐着显得空荡荡。 空气有些凝涩。 郑文玉依然是一副冷漠的面孔,她已经从蒋家搬出去了,现在在外租房住。 两人现在还是法律上的母女关系,但一如既往没有多话说。 不过比以前好一点的是,至少现在没有争吵了。 蒋宜看向对面的妇人,第一次察觉对方已然不年轻了,她的眼角多了许多细纹,大概过得辛苦,头发中还夹杂着白发。 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人了。 蒋宜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人时的情形,她年轻、温柔,拿着个洋娃娃问她喜不喜欢,她怕生,躲在爸爸的身后不愿出来,对方没有强迫她,顾自跟手里的洋娃娃说说笑笑,她看得有趣,不知不觉从爸爸的身后站了出来,女人像是一直在关注着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笑着朝她道:“抓住你啦!” 那样温柔的笑容,她看得呆了,心跳怦怦的。 因为曾经被那样温柔地对待过,所以,在失去之后,她才格外地不甘心,甚至恼怒,不断地用最尖锐的话语去刺激对方。 真幼稚。 她太幼稚了。 幼稚,而且过分。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鼻头酸酸的,她突然间有些想哭。 这时—— “吃点什么?”郑文玉忽然问。 蒋宜愣了愣,回了句“随便”,回完觉得太过敷衍,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点你喜欢的吧。” 郑文玉看了她一眼。 又是沉默。 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蒋宜问:“你……已经确定要离婚了?” 郑文玉正在看菜单,闻言抬起头,她点了下头。 蒋宜道:“为什么是现在?” 据那条万字短信可知,郑文玉可不是最近才发现了蒋建宏的谎言,但她还是在这个家待了这么多年。 是因为她吗? 蒋宜想问,但没敢问。 郑文玉却没有保留,道:“当初留下来就是想看你长大,你现在已经二十一快二十二了,也已经经济独立,足够了。” 蒋宜:“……” “你最近对我很好,是因为你决定要离婚了?”她又问。 这句话郑文玉没有接,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也不算好吧。” 蒋宜抿了抿嘴唇,鼻子越发酸涩。 郑文玉察觉到她眼角红了,手上动作一顿,道:“你别误会,我当初留下来,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要感动谁,况且,那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也因此受了不少苦。” 她看着她,“抱歉了。” 她用错了方式,她道歉,以此作结。 眼泪从蒋宜眼中流淌而出。 她一直恨她的后妈,总是和她争吵,但她的恨意来源并非对方对自己苛刻这件事,而是因为……对方不再爱自己了。 蒋宜抽出纸巾摁在自己的眼睛上,半天才吸干了里面的泪水。 她冷静了许多。 “七岁生日那天,你和我爸……蒋建宏都没回来,为什么?”她问。 郑文玉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她回想了一下,道:“蒋建宏没有回来?我给他打了电话,说我临时加班回不去,让他早点回去,他答应了的。” 蒋宜:“……” 原来如此,原来加班的是郑文玉。 至于蒋建宏的说辞,那大概又是什么谎言吧。 蒋宜讽刺地想。 她低下了头。 半晌,道,“你要离婚的话,如果在财产分割上一事上需要我的证词,告诉我,我会帮忙的。” 郑文玉不动了。 她定定地看着她。 服务员敲门进来,放下酒水,询问两句,又离开。 郑文玉看了一眼重新关上的包间房门,道:“蒋宜,你太容易被感动了,这样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什么?”蒋宜愣住,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说。 郑文玉道:“你突然得知我是为了你留在这个不堪的家庭,所以感动了?” 她道,“别这样,我说了那是我个人的选择。”她说,“我有个我觉得有所亏欠的meimei,当时还刚刚失去了孩子,所以利用了你想在你身上实现另一种补偿,仅此而已。” 蒋宜:“……” 她失神,“那你留下来当真没有一点是因为爱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