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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人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发现这场事故。 撞击声冲击他的耳膜,使得他耳鸣了好一阵,但比这更加恐惧的是,当耳鸣退去,漫长又漫长的寂静降临了。 没有人发现这场事故,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在无人之地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那是被牵连的另一辆车上的孩子,对方还很小,比他小多了,她所在的车子被撞得侧翻,她被束在儿童椅中一动不动。 但她还活着,睁着一双漂亮大眼,迷茫地看着破碎的车窗。 她太小了,大概还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 很偶然地,他们对视上了。 在接下来的漫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离开过视线,仿佛世界中只剩他和她,他们静静地看着彼此。 李鸣呈最后还是获救了,他在医院里躺了近半个月才清醒来,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孩子呢?” 父母见他睁眼喜极而泣,却在听到他的问题时顿住。 “去……天国了。” 母亲沉痛地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自那以后,李鸣呈就变得夜不能眠了。 他无法安眠,不是因为严重车祸本身,而是因为在那场车祸当中,在漫长的孤独苦痛中,他和那个孩子彼此联结,生命一体。可最终只有他活下来了,独自活下来的歉责感使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安睡。 高中时期他有过一段糟糕的成长经历,他寻衅斗殴,跟外校的小混混几乎每天一斗,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发现在发泄之后能够睡得好一点。 但这种方法慢慢也失效了,所以他失去了斗殴的兴趣。 后来他又产生了进娱乐圈的念头,他想试试用演戏发泄情绪,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他得以安睡了一段日子,只是每当那个孩子的忌日临近,失眠症还是会如期而至。 前段时间他瞒着恋人去打拳,就是因为那孩子的忌日近了,他的失眠症加重了,所以想去发泄一下。 之所以去G市是因为他在G市预约了心理医生,这医生还是林均蔚介绍的,他在看过之后情况的确稍有好转,不过想要睡一个好觉,还是不行。 想到这里,李鸣呈疲倦地闭了一下眼。 他倚靠着书架,垂着眼眸,没有伪装的他此刻流露出浓重的寂寥。 林均蔚看见了,默默叹息。 他问:“鸣呈,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安笛?” 毕竟是恋人,彼此坦白很重要。 但李鸣呈无法做到。 他无法坐到,为此,在失眠最严重的日子,他甚至提出分开睡。 为什么无法告诉安笛呢? 原因有点难以开口。 是因为林安笛总是把他看得无所不能,他不能让她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他当然不是无所不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恋人过分地仰视他,让他产生了不少负担,可即使负重累累,他也不能随意就展示自己的软弱。 那是有风险的。 他不够自信。 是的,李鸣呈他不自信,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件事,他的恋人对他的仰慕似乎大于恋慕。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林安笛是否真的爱他。 他怀疑恋人对自己的依赖不是爱。 这是多么糟糕的发现。 但他也并没有放手的打算,一点也没有,说是偏执也好,他不打算放走这个人。 因为不自信,所以他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吸引恋人的分量,保持虚假的完美是必须的。如果林安笛对他的仰慕也消失了,他大概……会疯。 “我会看着办的。”对于林均蔚的问题,李鸣呈是这样回答的。 林均蔚当然听得出这句话里的敷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多劝,只是提醒,“安眠药最好少吃。” 李鸣呈低低应了一声。 李鸣呈走出书房时看见自己的小恋人正在窗口的位置晒太阳,她借着外面的阳光欣赏林均蔚送的那个小鹿摆件,鹿是水晶制的,阳光照过来,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但李鸣呈的目光并没有在水晶鹿上,而是举着鹿的女孩身上。 女孩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小巧精致,皮肤很白,被阳光一照,奶白一样。 最出色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漂亮,里面永远一片波光粼粼,温和、灵动。 她的头发细细软软,摸起来手感极好——李鸣呈十分熟悉这份感觉。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他双手抱着她的腰,力道稍有有点大。 他迎着今日的温软阳光,有些疲惫地半阖着眼。 林安笛感觉到了身后的低沉,愣了愣,问他:“怎么了?”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均蔚哥欺负你了?” 李鸣呈问她:“如果是,你要为我出头吗?” 林安笛:“……” 这…… 李鸣呈道:“看来我在安笛你心里的地位不过如此。” 这声音闻似失望。 林安笛:“……” 恰逢林均蔚走出来,林安笛犹豫了一下,挺了挺身子,忽然对他道:“哥,你不要欺负鸣呈。” 林均蔚一怔,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 他配合这对情侣的小游戏,笑笑,说:“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