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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出来喘了一口气,又扶着池壁闭眸享受了一会儿,不时脸上泛起红晕,舒服得她想躺进池中入睡。 她昏昏沉沉之际,听到门开了,她扑腾了几下隔着石头伸出半个脑袋往外看,发现婢女进来了,她沉进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来,轻声问:“怎么了?” “给姑娘拿的干净衣裙。”婢女捧着衣裙放在木架子上,脸上带着笑意。 “世子爷在外面做什么?”茶珠听到外面传来世子和奴仆的交谈声,不时又听到世子说,“就停在这里吧。” 婢女道:“世子从后门驾了一辆马车来,许是要带姑娘去什么地方。” 茶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里有点期待,便没了继续泡下去的心情,“你扶我起来。” 婢女们用棉布将她发间的水仔细地擦拭了,冬日天气寒凉,头发干得慢,折腾了好一会儿头发才干透。婢女又用沾着桂花香油的梳篦为她梳上发髻,插上发钗。 茶珠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了一条细缝,她隔着缝隙向外打量,看到严铮背手站在廊下,身段颀长,发亮履新,他心里有事,迈着小步子来回踱步。 傍晚雾霭缠绕山间,庭院里烟树迷离,丝丝淡青色的薄雾笼罩在他玄金色云气纹的长袍上,他像是朦胧山水画卷里的人物,腰间的玉带也沾上了郁郁葱葱之色。 她推门出来,他立刻转头,修眉朗目含着情意望向她,指着停在门口的马车说:“我带你出去转转。” 茶珠随他上了马车,“去哪里?”她正担心晚上和严夫人、殷姑娘一起用膳会有些局促,她和世子一起出去,避开了四人相处的拘谨,“你告诉严夫人了吗?我怕她还在等你用膳。” “我早早派人去说了,她说自己恰好有事,让我别去叨扰。”他心里暗暗有几分动容,母亲来山庄休息,能有什么事忙?无非是想让他和珠儿能多些时间独处,“我们去山上赏月。” 马车往山上驶去,四下寂无人声,车轱辘缓缓压过泥泞。 茶珠看着山间弥漫的夜色和被层云遮挡的淡薄月光,笑道:“大概不是赏月,是去山上吹风。”她尾音带着一丝轻颤,心里因未知而萌生了一点怯意,隐隐觉得今夜世子看她的眼神额外温柔,似是心头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饿了吗?”他递过来一个食盒,里面盛放着千层糕和玫瑰酥饼。 茶珠一样吃了一块,嘴里浸着玫瑰与糖酥的甜味,心里有些惴惴,便主动开口问道:“严夫人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让你不要和我这样身世的人纠缠?我……” “不是。”他抬手阻止她的话,侧头看向窗外,“你看,到了山巅,拨开云雾见明月。” 马车停在了山巅一处平地上,夜风萦绕周身,茶珠闻着自己发间的淡淡桂花香气,心旷神怡。 她抬头看向明月,满月如盘,银白的光辉铺洒山头,飘渺云雾盘旋在山腰上,将近子时,月上中天。 茶珠想起那日弹奏的月下幽会的曲调,此刻真切地感受到曲子里那股悠扬与美好,两人沉默了许久,彼此无话。 她抬头看向他,浅浅笑道:“你带我来只是为了看月亮吗?” “我想问你……”他从宽袖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定定地看着她如秋水般澄澈的双眸,她的眸中倒映着圆月,比起湖中之月更加动人,“愿意嫁给我吗?” 他说完低头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珐琅彩的鸳鸯,一根红线缠在它们身上,线尾打了一个如意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们两人这样的情况,我母亲已经同意了,你这边就等你点头。” 他说完,心不断地撞击胸腔,像是战场上的鼓槌正要猛烈地锤破他胸膛这块皮鼓,寒风吹着耳朵,却难抵耳廓的灼热。她没有答话,他想她若是不答话,今日可真是不知道怎么收场。 严铮凝视着她,她眸子不断地闪烁,红唇张开又阖上,还是没有说话,他好怕她拒绝,更怕她说出心里其实在意的是另外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又道:“你不想有个家吗?不再颠沛流离,不再仰人鼻息,日后你就是我府中的主母,我也归你管。”他再也说不出别的了,只等她答复。 他侧头望向远方,明月当头,远处一重山、两重山,山势重叠,山远天高晚风寒。 茶珠其实隐约也猜到了今夜他要说什么,只是当这一幕真的降临的时候,她有一些踌躇,脑袋里浮想联翩,飘出一幕幕过往的场景,温玲玲在月下与她含泪轻语,她说“齐大非偶”,宁公子在晨曦的微光中与她说,“不是门当户对,就要做足了吃一辈子苦的准备”,还有在画舫那日,她震惊于世子想娶她的念头,但她却含糊其辞…… 她又想起初见之时,他小心地替她解绑,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是鲜花晒过太阳后花瓣上残留的温暖芬芳。 相处的这些日子,她也打心眼里欣赏他,但她拘泥于身份的悬殊,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也压抑对他的想法。此刻四下静谧,她听到自己的心声,不是不愿,而是踌躇。 她在脑海里反复地掂量那句话,“你不想有个家吗?”她自小孤苦,最想要的就是有一个属于她的家。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正想说夜里凉,我们回吧。 她抬头含笑望着他,声音颤颤地说:“我愿意!我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