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仙阶[修真] 第202节
眼看着虞黛楚一个人便将这两人利落解决,虞岫云更是连影子都没有,易斐禅只得亲自出手,拿下虞黛楚——既然虞岫云不出现,那便抓了她的女儿,她总归得出手了吧? 苍穹如碎,直直朝虞黛楚压了下来,与慎玫、易海相比,其威势之强,何以道里计? 就连方才将慎玫二人稳稳得压制住的虞黛楚,也比不上这其中道韵浑厚。 然而易斐禅出现得十分突然,虞黛楚看起来却并不怎么惊慌,不夜灯直上云霄,甚至让人怀疑她早就等着易斐禅出手了,因为那不夜灯几乎是在瞬间化作万丈辉光,剑气如虹,直接与那如碎的苍穹相接,反过来将易斐禅的道韵淹没。 她的反应不能说是不迅速,手段不能说是不高明,决断更不能说是不干脆,然而这样无可挑剔的反击,只不过强势了一时,转眼易斐禅那厢微微抬掌,那被不夜灯化作的辉光淹没的道韵便如同琴弦被拨动一般,微微拂动,将那看似强势的辉光梳了一遍,全然打散了。 易斐禅长笑,“不夜灯共有两盏,清辉在这儿,开云又在何处?” 他话音未落,随着如弦般的道韵拨动,冥冥间仿佛有什么被拨开了一般,虞黛楚霎那背脊生寒,想也不想便张开双臂,任一道金光从她怀中升起,龙吟不绝,正好将她全然护住,一边拼命感悟因果,去捕捉那冥冥之感。 就在金光将她笼罩的一瞬间,从她身前升起一道寒芒,像是月光被打碎了炸裂一般,道韵斑驳,直直撞在了那金光之上。 龙吟又起,低沉若哀鸣,那金光在这寒芒之下化作一条纤长如真的金龙,栩栩如生,威势迫人,护在她身边,将虞黛楚衬得威不可挡。 “素闻道缘宗修士最擅易占,没想到道友拨弄因果也是神通非凡,果然大道通玄,触类旁通,是我坐井观天了。”虞黛楚手扶金龙,目光湛湛地凝视着易斐禅,心中既有些后怕,却又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方才这人正是暗中拨弄因果,利用不夜灯两盏一体的特性,直接炸碎了虞黛楚身边的开云灯,若非她也娴于因果,又有金龙外壳相护,只怕当场就要被他重伤。 若说与慎玫两人交手时,虞黛楚还有些失望,觉得诸天万界的修士也不过如此,那么易斐禅这一手便当真叫她既惊又喜,深觉飞升后确实十分有挑战,诸天万界的修士也当真卧虎藏龙。 然而,虞黛楚在那里既后怕又兴奋,易斐禅又何尝不是吃了一惊? 原本按照易斐禅的打算,那不夜灯是要化开,直接引起虞黛楚的灵力暴动、道韵紊乱,其结果应不下于虞黛楚对慎玫二人所为,可他万万没想到,虞黛楚不仅有神通能镇住炸裂的不夜灯,于因果上的感悟也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期,以至于即使在措手不及下,也仍然能控制住不夜灯偏离了几寸,让他这一手变得不痛不痒。 就算虞黛楚是武陵春魔种转世,这也未免太过于骇人听闻——易家精心培养的那几个玄都使,也绝未见得在因果上有如此绝伦的天赋啊? 若非亲眼所见,易斐禅决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化神修士能对因果有这样强的体悟! “神龙外壳,拨弄因果。”他冷冷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命的修士。” “道友真是说笑了,我这点手段怎么能和你比?”虞黛楚真心实意地说,“论起因果,我倒还不如你,不过领悟了些许皮毛。” 易斐禅冷笑。 “倒还不如他”?好大的口气,她知道什么?她怎么能和他比? “无论如何,你确实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修士,易家精心培养了这么多子弟,却没一个比得上你。”易斐禅道韵铺开,无边无际,他冷冷地望着虞黛楚,语气颇有一种让人想要深究的高高在上,竟不像是某个备受偏爱的易家天才弟子,反倒像是易家的所有者一般,“倘若你生在诸天万界,我必然在你幼年便把你接回易家,精心培养,若是有你在易家,如今赵符他们几人的东西全都该是你的。” 赵符就是这次将被易家送往东陵的玄都使,也是计划中褫夺虞黛楚气运的那个。 听他这么说,虞黛楚只是挑眉,她显然不会露出什么受宠若惊感,但易斐禅说这话也不是为了让她感激涕零的。 “只可惜,你命不好。”易斐禅冷冷地望着她,像是在做出最后的宣判一般,“虞岫云,倘若你再不出来,那就看着你女儿身死道销吧。” 如潮的道韵里,倏然飞出一道灰蒙蒙的剑气,明明与他的道韵相比,简直不起眼,然而当虞黛楚见到这剑气时,心中竟莫名一紧,她应付易斐禅本就有些难度,这剑气纵横,竟带着一股摧枯拉朽之感,能湮灭一切道韵,她从未见过这种奇诡的剑气,措不及防下,竟被那剑气一带,全身灵力翻腾,几乎要暴动,脸色煞白。 就在此时,一道清风悄然拂过,在虞黛楚身侧缠绕了一圈,便好似甘霖一般,将那残留在她周身的剑气尽数洗去,冥冥中有人轻笑,“易道友,拿着大乘道君的剑气欺负一个刚飞升的化神修士,这说出去恐怕有点太跌份了吧?” 随着这声音落下,虞黛楚身侧忽地出现了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与前者并排站在一起,似笑非笑地望着易斐禅。她的容貌与虞黛楚有六七分相似,看起来简直像是姐妹,除了虞黛楚的生母、让易家修士头疼不已、易斐禅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虞岫云,自然不作别的可能。 虞黛楚对于母亲的出现并没有流露出惊容,她在简淮箴那利用四方通行符与虞岫云联系上后,便约定在此相见——原本虞黛楚是打算把简淮箴拖下水的,毕竟这是他提出来的主意,没道理到最后反倒能退居后方隐身了,然而虞岫云却持有不同意见。 “简淮箴这人,你也不能全信。”虞岫云在四方通行符里说,“既然涉及到东陵,那易家来的修士多半是易斐禅,此人十分神秘,让人格外忌惮,我也是机缘巧合知道了他的些许底细。总之,要对上易斐禅,我会亲自来。” 虽然彼此之间并不熟悉,虞黛楚到现在都不知道虞岫云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她甚至还猜想过会不会飞升后发现自己比mama更强这种事,然而仅从简淮箴、慎玫等人的反应来看,你mama还是你mama,虞岫云的手段应当已经极度逼近炼虚期,超出了寻常化神修士的范畴,虞黛楚虽强,比之可能还是差了一线的。 虞岫云出言压阵,虞黛楚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终于肯露面了。”易斐禅冷冷地望着虞岫云,对于后者“以大欺小”的批评不置一词,“我还以为你宁愿看着她去死,也不会轻易露面,毕竟对我们这种修士来说,子嗣也不过是随时都可以消耗的存在罢了。” 这种垃圾话虞岫云当然是不会搭理的。 她轻笑了一声,反倒朝虞黛楚说起话来,“黛黛,你面前的这位就是易斐禅道友,他这人厉害得很,在易家地位犹如凡人中的太上皇,简直说一不二,可惜这人天生讨人厌,老是抢别人的机会,就没几个人是喜欢他的。” 易斐禅神色漠然。 只是说话间,虞岫云便与他道韵相掺,局中瞬息万变,不知有过多少杀机顿起在悄然无声间化解,也就是虞黛楚于道法之上的感悟弥深,才能跟得上他们的交手。 她实力有所不如,便很有不如人的自知之明,将主导权全然交给了虞岫云,只是谨慎观察、用心揣摩,旁敲侧击寻些机会,倒是母女合力,一时把易斐禅逼入了颓势。 一边斗法,虞岫云一边还很有闲心指点女儿,“至于方才他用来击伤你的剑气,本来就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大乘道君靖寰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道剑气便是从靖寰宇上采下来的,靖寰宇转世后化作擎天峰,就在碎星域边上,委托给他们易家保管——监守自盗,薅羊毛薅到道君头上,也只有他们易家了。” 她言语尽是奚落,但易斐禅却始终面无表情,不因她的贬低而有所波动,反倒是忽地冷笑了一声,“当年你还是个金丹修士时,若是易家有人更上心一些,早便将你除去,也不至于给你这么多机会到处乱蹦,竟然还爬到了化神巅峰,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他神色漠然,周身气势猛然暴涨,竟忽地带起虚空狂涌,冥冥间无数扇大门张开,带着亘古的森冷气息下临,冷冷地笼罩了这一片天地,唯有他是主宰,“也就到此为止了。” 虚空门扉尽开,这是炼虚天君的标志,谁也不知道,易斐禅竟然无声无息地晋升了炼虚! 这虚空门扉随着易斐禅的心意缓缓洞开,仿佛绵延亘古,跨过时光、空间,将一切都消融扭碎。 这是化神修士难以跨越的鸿沟! 再强的道法,再高深的修为,再磅礴雄浑的灵力,在这境界的天堑下,也只能归于摧枯拉朽般的衰朽。 无数的道韵在虚空门扉下悄然消融,瞬息之间便消解到两人的身边,转眼便要将她们吞噬。 就在这万般危机之下,虞岫云却忽然笑了起来,“易道友,都说了你以大欺小,怎么一点都不带脸红的?九重宫阙从头越,炼虚巅峰转世重修自带天赋和悟性就算了,怎么对付区区两个化神修士,竟然还得晋升了炼虚才敢来啊?” 她话音落下,身前竟然也忽地狂风倒卷,带起虚空波澜万千,周天流转的竟是与易斐禅如出一辙的无穷门扉,森冷晦涩的气息亘古绵延,反过来将易斐禅的道韵尽数逼了回去。 “可惜这世间上被易家得罪过的修士千千万,总有一个运气好的能晋升炼虚,你说——是不是?” 虞岫云竟然也已经晋升炼虚了! 在如今大乘道君避世不出的情况下,炼虚便站在了诸天万界的巅峰,任何一位炼虚天君都举足轻重,真正在诸天大事上拥有话语权,因此每一位炼虚天君的晋升都备受瞩目。 然而今日一战,易斐禅和虞岫云这两个在舆论中实力强劲的化神修士竟然都早已晋升了炼虚,却不约而同地秘而不宣,直至此刻才展露实力,倘若这消息传出去,立刻便会引起一番轩然大波。 不过此刻,在场的人却都注定不会为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造化。”易斐禅显然始料不及,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蹙眉,冷冷地说道。 虞岫云淡淡地笑了一下,“当然比不上易道友你,我可没有易家子子孙孙抬着我晋升,也没有大乘道君做师尊,更没有炼虚天君的前世记忆,草根一个,全靠运气,让易道友——哦不,玉阙祖师易斐禅天君见笑了。” 她这话一出,虞黛楚便不由自主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虞岫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其中蕴含的信息更是让人心中巨震,按照虞岫云的说法,易斐禅根本不是什么易家新一代的绝世天才,而是易家老祖转世重修! 炼虚巅峰的易家老祖,既没有与人争锋受伤,也没有走火入魔,竟然也去转世重修了,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小半个诸天万界都要震动。 慎玫和易海之流一个劲抱怨易斐禅抢占机会和资源,却压根想也想不到,这个空降的资源咖根本不是什么同辈好命的天才,而是老祖宗本人。 易斐禅紧紧蹙眉,却没有否认。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虞岫云一直隐藏实力,以至于谁也不知道她已经晋升炼虚,自然是想把这个消息作为自己的底牌,在最合适的时候动用。 换言之,虞岫云今天暴露自己的真实修为,显然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救走自己的女儿。 他微微一惊,然而尚未想明白虞岫云究竟在图谋什么,后者便忽然一招手,不知从哪来出了一个昏厥中的青年。 当易斐禅看见那青年的模样时,瞳孔便猛地一缩——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由易家精心培养、这次将被送往东陵的玄都使赵符。 “原本想要得到易家的传送玉锁还真有些麻烦,但这位小友十分体贴,大概是循着慎玫二人给出的信息偷偷追过来的吧?正好被我撞见。年轻人总归有些毛躁,不服管才是正常的。”虞岫云一边说,一边扯过虞黛楚的手,将那赵符的胳膊直接往她手里一塞,“不过,机缘有能者居之,还是我家黛黛更合适些,易道友,你说是不是?” 她说到这里,轻轻推了推虞黛楚的胳膊,就这么轻飘飘地一送,虚空门扉便在她们身边悄然洞开,无声接纳。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虞黛楚和赵符的身影便随着虚空门扉的合拢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虞岫云微微一笑。“玄都使之间的事,当然还是他们自己去解决,至于易道友你,就留下来陪我练练手吧。” 第158章 .东陵师徒相见 虞岫云轻轻一推,虞黛楚便拉着昏迷中的赵符落入了虚空门扉中。 虚空门扉是独属于炼虚天君的道法,唯有在大道之上登峰造极,才能洞开,这也意味着修士对大道的领悟已经返璞归真,浑然天成了。 每个炼虚天君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虚空门扉,这也是他们的道法来源,任何两个炼虚修士都不可能洞开同一座门扉。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倘若其中一位炼虚修士对道法的把握远远胜过另一个,那么前者便能强行破开后者的虚空门扉,反过来cao纵对方的门扉,直至后者身死道销,又或者后者重新夺回自己的掌控。 论起对道法的领悟,刚刚晋升炼虚没多久的虞岫云自然比在炼虚巅峰盘桓多年的易家老祖弱了不止一筹,然而此刻她也并不需要面对巅峰时期的炼虚天君,站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转世重修后的易斐禅。 倘若转世重修后还能完整地保持原先对道法的领悟,那未免也太过逆天了,大道难成,绝不会给修士留下这样的空子。 更何况,易斐禅之所以转世重修,也逃不掉大道复苏的影响,他是炼虚巅峰、最接近大乘的存在,在大道复苏下也受到了不轻的反噬,而他的成道之路又与旁人不同,百般权衡之下,这才选择了转世重修,在道法领悟上并没有占据太大的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易斐禅虽然很想控制虞岫云的虚空门扉,奈何条件不允许,只能被虞岫云死死地拖在原地。 此时他已对虞岫云的打算心知肚明——悄悄晋升炼虚,这对于虞岫云来说当然是一张极佳的底牌,不从中捞上一笔,她是绝不会暴露的。然而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好处能大过大乘道君的传承呢? 她无非就是想让虞黛楚找机会去往东陵,一举入主,直接晋升炼虚! 然而即使心里再清楚,易斐禅此刻也无可奈何,他唯有冷笑,“你倒是对她很有信心,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武陵春的传承,又岂是那么轻易得到的? 而当虞黛楚跨过虚空门扉时,另一头的场景便比她的来处要清净得多了。 符文繁复的传送阵坐落在无人之处,空旷而又静谧,在浅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神秘。 这个传送阵比她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更加复杂,大约是因为它所对应的传送不仅距离遥远,而且目的地还是空间动荡破碎的东陵,必须要用更高妙的阵法来嫁接。 虞黛楚到了这阵法旁,便将虞岫云塞过来的赵符往旁边一扔,顺着这阵法绕了几圈。 在赵符的身上还留有开启传送阵的玉锁,而这些传送阵虽然各有不同,但所遵循的规则却是相同的,虞黛楚试了几下,便能轻易上手。 她把玉锁放进对应的凹槽中,青色的微茫闪动了几下,不过几个呼吸间,她便消失在了阵法中央。 微风拂过,空旷的阵法旁,只剩下仍在昏迷中的赵符。 * 东陵,易家。 暗沉沉的天幕下,巨大的浮舟铺就巍峨大城,在虚空之间缓缓沉浮,周遭时不时有金紫的雷电划过,倘若运气不佳,极有可能带起一丝天雷,被劈个正着,因此修为不到元婴的修士基本不会在虚空城出现。 “赵符到底什么时候到啊?”守在传送阵边上的修士不幸被坠过天边的金雷劈了个正着,明明已经是化神修士了,却也不免狼狈,连头发都给劈得立了起,一根根闪烁着电光,半天散不掉驱不尽,时不时还电一下脑壳,让他晕晕乎乎的,“再这么等下去,还没等到他人,咱俩得先趴下。” 他的同伴形容与他一般无二,但到底要稍稍从容一点,闻言瞪了他一眼,“这才出来多久就等不住了?本家那里明争暗斗是常有的事,准点到才是稀奇。” 指不定就临时换人,人都站在传送阵边上了,忽然被告知换另一个人去那都不算什么大新闻。 “诶,那你说,这次来的会是谁啊?”那修士立刻提起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赵符真能来吗?你还别说,这小子以前看着不起眼,长大了还真是个狠的,没想到真能压下其他玄都使——万一这小子真能入主东陵,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说得倒是轻巧。”同伴翻白眼,“就算他这回能来,也多半没可能在东陵走远,我见过的玄都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东陵不还是东陵?” “看来这大乘道君的转世,也不值钱嘛?自个儿的遗产都拿不到。” 两人说笑间,那传送阵上便闪烁起一阵莹光,两人立刻收了声,在一边辅助运转传送阵,直到那莹光流转间出现了一道人影,身姿窈窕,背脊笔挺,望之灵生淑美,投来目光时,无端便叫人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