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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不太对劲 第39节

    还真擅长自我安慰。

    谢酩瞥了眼他红得跟耳坠同色的耳垂,指尖无意识地揉搓了一下,开口时不动声色:“没有。倒是你,似乎一直在偷懒。”

    楚照流不悦地睇他一眼:“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又不是我乐意这样的。”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等等,你方才听墙角的时候,你兜里那只小朋友……”

    这才不到一个月大,别被带坏了吧!

    谢酩的语调平平无奇,从袖中把睡得圆肚皮一鼓一鼓的小黄毛鸟拿出来:“打晕了。”

    楚照流:“……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你。”

    迎着谢酩微带疑惑的眼神,楚照流叹了口气,真情实感建议:“谢三,以后你还是别带孩子的好。”

    两人边说着,穿过一丛树林,前方豁然开朗,幽邃的月光下,映亮着一块古老的石碑。

    石碑半截都入了土,上面枯藤缠绕,青苔厚重,若不仔细都会忽略掉它。

    见谢酩拔出鸣泓,一副准备清理的样子,楚照流从戒指里掏出把引火符,飞快截过了活儿:“行行好,别折腾鸣泓了。”

    鸣泓委委屈屈地颤鸣了声,仿佛在回应楚照流。

    谢酩凉凉地扫了眼鸣泓,唇角抿了抿。

    一把引火符落到石碑上,大火熊熊而起,眨眼就将青苔与枯藤烧了。

    楚照流又打了个响指,一股大风应声而来,齐心协力将尘土拂去,整块石碑重新展露出来,古老玄奥的文字也在月色之下一点点露出了结构,或许是被岁月与风水侵蚀,字迹模糊不清的。

    石碑附近都是些枯枝烂叶小水潭,落脚处不多,楚照流三两步凑过去,摸着下巴打量:“没想到还真是如此。谢兄,快来快来。”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随即清冷馥郁的冷香贴近。

    或许是因为落脚处太窄,谢酩贴得有些近,垂眸辨认着:“授任……钥匙。”

    “嗯?”

    谢酩偏了偏头,疏冷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因为靠得近,连落入耳中的嗓音也显得格外磁性:“不才只认识两个词,楚长老有什么高见吗?”

    楚照流莫名有些耳根发软,讪讪地往旁边避了避:“我古文字课是什么成绩,你恐怕不记得了。”

    谢酩眼底难得掠过丝笑意。

    他当然记得。

    楚照流虽然和顾君衣在扶月山上不得安生,但这俩人一个杂学精修,一个剑道高明,叫当时扶月山的诸位授课长老又爱又恨,唯一能借题发挥的,也就古文字课了,每堂课楚照流都要被留下来多写几篇字。

    “只能誊抄下来,等听竹楼主引荐高明了。”

    楚照流又观摩了几遍,越看越不认识这几个字,只得放弃,依葫芦画瓢又抄了下来,拍拍手欣然道,“既然此间事了,我们也该走了。”

    后头忽然传来道声音:“特地回来一趟,不去你爹娘的旧居看看吗?”

    楚照流早就察觉到藏在暗处的人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还会出来,他半眯起眼,偏头一觑:“我做什么,貌似轮不到你来置喙吧,楚家主。”

    楚荆迟从树底阴影中走出来,望着楚照流那副傲然又懒散的模样,眉宇间浮过一丝淡淡的厌恶:“你和你爹,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那么叫人……生厌。”

    天纵奇才的光芒有时候难免会伤到人。

    楚荆迟就是那个在弟弟的光芒之下,存活在阴影里数百年的人。

    自己站在阴影角落,看着另一个光芒万丈的人,难免就会觉得有些刺眼睛。

    楚照流挑衅一笑:“庸才多自扰,你生厌是因为什么,心里不清楚么。”

    楚荆迟并没有被戳中心思后的恼羞成怒,反而露出了几分疲倦:“从前或许有吧。”

    他这样不咸不淡的,楚照流反而有点不开心了。

    楚荆迟若是像楚勋楚贺阳那样跳脚,他反而会欣慰点。

    他嘴角的笑意一收,脸色冷下来:“之前没找你算账,如今你自己撞上来了,正好。楚荆迟,我爹娘失踪一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你若想撒谎,就别怪我冷血了。”

    楚荆迟注视着他:“你的灵脉早就恢复了吧,尚未公诸于世,是有什么隐患么?”

    他话音刚落,一点微风就拂开了发梢,等回过神时,楚照流的扇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口。

    “你想说什么?”

    “楚勋心性不正,手段龌龊,你可以杀了他,但没必要付诸同样的手段。”楚荆迟不避不让,甚至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你是清渠的儿子,我不希望你走歪。”

    这副长辈做派让楚照流更不爽了,语气冷下来:“你在拖延时间吗?回答我。”

    “我嫉妒过清渠,但他是我的亲弟弟。”楚荆迟直视着楚照流的眼睛,一字一顿,缓而沉凝,“他曾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至亲,魂灯灭时,我的痛苦不下于你。”

    四周静了一瞬,楚照流沉默下来。

    “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将家主之位归还给你。”楚荆迟顿了顿,“只要你不再恨楚家。”

    楚照流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收回扇子,不屑地丢下“我稀罕吗”几个字,转身拔腿就走。

    谢酩淡淡瞥了眼楚荆迟,略一颔首,跟上了楚照流的步伐。

    “我们不参加祭祖了?”

    对着谢酩,楚照流的语气缓了缓:“人多嘈杂,等下次清净点,我再带你来吧。”

    话出口了,才觉得有点不对。

    他来就算了,带谢酩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谢酩似乎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又问:“去你父母旧居?”

    楚照流拧了拧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两人脚程快,路上楚照流的话多得有些异常,没多久,就回到了一片静谧的灵雾谷,大部分人都前去密林中了,隐匿在薄雾中的老宅仿佛只安然沉睡的庞然大物,静谧无声。

    进了宅子,穿过前堂,又转了个几个弯,从一条游廊上走下,俩人跨入道拱门中,眼前的场景倏而一转,出现一个小院,上面的字迹遒劲而游刃有余,写着“揽梅园”三字。

    楚照流浑不在意似的:“我爹娘的旧居。”

    谢酩觑他一眼,感觉他一路上都别别扭扭的,眉梢略微一扬。

    进了园中,就看到满院子凋敝的梅树,虽然没有荒草,也看得出多年没人居住,一派凄清荒凉之感。

    倘若院中的树还活着,满园花开之时,想必美不胜收。

    换作其他人,这时候怎么也该感怀几句,楚照流却只是安静地望了那些枯树片刻,便别开视线,领着谢酩走到个房间前:“说不定能在我爹娘的书房里再翻出点什么线索。”

    谢酩按下袖中好奇探出贼头贼脑的鸟头,面色如常:“不错。”

    从外面看,书房不过小小一间,进来了才能察觉别有洞天,竟然一眼看不到头。

    书房内一切都还保留着一百多年前的样子,进来就能看到一幅白梅图,画的正是园中之景。时间仿佛凝滞在这间书房中,桌上的古书摊开着,润笔的墨都还未消失,上面搁着一封匆匆写了一半的信,字迹娟秀。

    “……尝试百方,一无所获,照儿天性要强,在楚家之内,恐郁结于心,我与清渠商议过后,决定将他送去神药谷……”

    这是封没来得及发出去的信,当日楚照流的爹娘便接到了什么消息,出去之后再未归来。

    楚照流看着这封信,这时候才彻底安静下来。

    谢酩适时开口:“你寻线索,我出去走走。”

    楚照流嗯了声。

    他爹娘尚在时,楚家那种人吃人的森严压抑气氛被压下去了很多,两人一失踪,一朝回到从前。

    环境一压下来,出来的变态就格外多,他实在很不喜欢待在这里,也懒得和楚家其他人周旋。

    书房内只剩下楚照流一人,他也没感伤什么,只坐在书桌前,盯着桌上翻开的信出了会儿神,良久,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怎么了?”

    楚照流顺手将信收起,纳罕地想,难不成有人没吃够谢酩的冷脸,又卷土重来了?那也太坚强了。

    他毫无防备地过去推开门,抬头一看,愣在原地。

    谢酩站在满院荒芜中,小胖鸟也毛发支棱着站在枯枝上,见他出来了,谢酩轻轻一点,一点柔和的白光自冷玉般的指尖冒出。

    几乎是瞬间,满园白梅齐放,枝头结满新苞,与书房中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啾啾奋力扇着小翅膀,想要随之翩翩起舞。

    可惜这只黄毛鸟破壳半月以来,从未依靠那双稚嫩的翅膀干过这么努力且艰巨的事情,一天到晚赖在谢酩身上睡觉,力有不逮,刚飞起来两寸,就扑通掉了回去,脆弱的枝头差点撑不住它滚圆的身体,咔吧一声险些折了。

    ——若不是这蠢东西,谢酩站在其中,当真如画一般。

    “今冬未至,”谢酩掌心中托着一朵梅花,注视着楚照流,话音从飘落的白梅间传来,缥缈疏淡,“先让白梅开给你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酩:当不了爹妈当得了你掌中的花儿(?)

    第30章

    被妖族屠灭后,离海流明宗外那片繁茂如梦的桃花林枯朽一片,数十年再未有过新芽、吐露花苞。

    流明宗重建之时,也没人顾得上那片桃花林,纵然有人进言,也被年轻的宗主冷淡似冰的视线堵回,不敢再说。

    雪白的靴子如云般踏掠过焦暗的泥土,谢酩走在枯树林中,晴朗的日光也照不透重重枯枝,一切都犹如张牙舞爪的鬼爪。

    这一切都在将他拉入曾经的噩梦之中。

    这里是谢酩的禁地。

    往重重枯林间走了许久,视线里忽然浮现了一抹格格不入的绯红。

    谢酩微抬起头,鸣泓应召出鞘,“锵”地一声铮鸣清若龙吟。

    绯衣人站在一棵枯树旁,白皙的指尖不紧不慢抚摸着粗糙的树皮纹路,侧眸一笑:“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不是来和你打架的。”

    谢酩眼底一片暗色,握住剑柄,浅色瞳孔恍如坚冰。

    绯衣人却依旧很不怕死,敲了敲身旁的桃树:“让它们这样要死不活的,不如将它们砍了,我看这些树都非凡品,盛放开来说不准能与扶月山上的桃花一比。”

    谢酩淡淡开口:“我给你三息时间逃走,三息之内若不离开,便将手留下吧。”

    “啧啧,谢宗主也太粗暴了。”

    绯衣人宛然一笑,指尖忽然亮起一抹白光。

    未等谢酩升起警惕,刹那之间,绯影重重,目光所及之处,无数桃花在枯败的树枝之间绽开,黑白交错的世界被泼了红墨,陡然打乱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