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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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仇薄灯的白发垂落双肩,黑瞳倒映星火。 有光在他的瞳孔中跳动。 世界被那光扭曲了,那是疯子审视世界的目光,带着疯子特有的癫狂和激烈。 狂喜就要大笑, 压抑就要宣泄,暴怒就要让百里无尘, 不解过往的自己,就要掏出自己的心脏,亲眼仔细审视审视它是否落满灰尘, 审视它是否满是伤痕。审视它是否背叛自己, 是否是被谁巧妙更替。 一念一思, 即为所行。 无所谓伤害自己, 也不在乎威慑人间。 冷酷,残忍, 极端, 癫狂。 一视同仁。 没有灰尘了。师巫洛说, 他分开仇薄灯的手,干干净净, 一点灰尘也没有,属于成年男子更为修长,更为宽一些的手指与少年的交错,引领他伸平手指,按在心脏跳动的地方。 师巫洛镇定,冷静。 一点惊异也无。 就像神君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都和过往没有任何两样。他轻而易举地理解神君所有怪异的,离奇的举动。 要是我真疯了,也许会变得非常非常可怕。可怕到什么人都不管,什么关系都不认隐约间,有平静的声音在雪夜中重新回响,在对血腥未来的阐述背后,是一丝藏起来的,无法直言的绝望和希望。 他们都曾深陷疯癫的旋涡。 神君第一次血衣成魔,天道候归人的千万年。 他们都心知肚明,疯后的种种癫狂与堕落。 那些所有以平静的语气陈述的未来背后,隐藏的是孤独绝望的发问: 若我疯癫,若我自焚,你陪不陪我? 在因我狂喜放歌时,与我一同目无旁人。在我撕裂己身,做克制我的锁链。在我放纵堕落时,与我同入污尘。 你愿不愿意 做我最后的锚点? 都没了,都好了。不用挖出来。师巫洛说,不骗你。 仇薄灯看着师巫洛的眼睛。 师巫洛在他素雪初霜般的眉间落下轻轻一个吻, 他信了。 一线日升的光出现在东边的天。 仇薄灯被那线贴地绵延的光吸引了注意。 光线向左右推平,向上下拉长,属于冷夜的群青被介乎橙黄与银朱的光逼退。 红日跃出地平线。火。仇薄灯的瞳孔印着远山丘陵上的红日,大火。 他一步向前,立在千丈孤峰的悬崖边沿。 峡谷下的风卷动他的大袖,整个人沐浴在血色的光中,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歇斯底里的诡艳。晨光转瞬间,献祭一样,燃绵延起伏的山脉,点燃皑皑白雪,点燃游移未散的雾瘴,点燃波涛汹涌的海面。 仇薄灯俯瞰大地。 他的瞳孔倒映红日,眼眸如同炭火。 通过神魂相连的锁链,师巫洛分享到他的视觉他彻彻底底放开了他的感知,以居高临下的,以前所未有的角度,在俯瞰这个世界。 大地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烧掉整个冬天。 火。 从未见过的大火。 大繎的火焰舔舐地面。 琉璃海泽滩上的霜草和矮木在熊熊燃烧,积雪在火中融化,露出黑褐的地面,像谁丑陋的伤痕累累的胸膛。海城房屋的灰白岩石被大火炙烤,从内部发出令人不安的碎响,黑烟在石面留下道道痕迹。 石头与石头之间,是血,是火。 天空中回响鹤鸣。 仙鹤疯了。 不。 它们已经不是仙鹤,已经成了鹤妖。 萧萧说得对那些鹤食有问题。 小师弟屈身缩在鹤城中心石塔的天窗上,观察外边的情况。 往日云中起舞的白鹤已经变了一个模样,白羽沁出不详的血色,黑羽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成群结队汇聚在一起,于火中如血潮般徜徉,不断攻击笼罩整座城池的结界。 隆隆之声不绝于耳,结界上光摇影动。 各种各样的呼喊被锁在界中。 一身青衣的娄江站在结界的中心,周围悬浮三十六把寒剑,以此对抗一群黑雾笼罩看不清面容的人,不让他们破坏阵法。 小师弟见识有限,分不清那些隐藏在黑雾中的人到底是毒师,还是傀师。 距离鹤城夜火已经过了一天两夜。 那天晚上,小师弟和鹿萧萧在港口的海塔上发现鹤场不对后,想要下去提醒御兽宗的弟子,却被追踪截舟幕后黑手至此的娄江拦住如果不是娄江出现,恐怕他们已经跟鹤场中的大部分御兽宗弟子一样,死在那些商贩自爆炸出的血色毒雾里。 商贩们自爆时,鹤城的地火被引动,喷发。 地火肆虐,昼夜不灭。 好在仙鹤是御兽宗最为重要的驾驭仙兽之一,驻扎于此的弟子人数众多,还有一位长老。尽管一开始被鹤群异变和地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有娄江他们这三位对方也没有意料到的帮手从外协助,御兽宗残余弟子很快就聚集到城中心,与长老一起,合力启动城心结界,将狂化为妖的鹤潮挡在了天上。 天空中剑阵光芒纵横。 小师弟看了一会,以他现在的修为,看不出个中门道。只能从双方胶着的事态看,觉得一时半会不会出事小师祖那边也知道鹤城出事了,应该很快就会来人了。这么想着,小师弟缩身跳下石塔。 怎么样?鹿萧萧问,找到人了吗? 小师弟摇摇头。 他们有些怀疑眼下的事情和庄九烛有关庄九烛前脚逃到鹤城,后脚就出事,说其中没猫腻鬼才信。而打运送鹤粮的飞舟下来的人中,没有庄九烛的身影更印证了这一点。然而,正在进攻结界的那些人中,却也没有庄九烛的影子。 那么大个活人,哪里去了?鹿萧萧蹙眉,环顾了一下四周。 四周,御兽宗弟子连同守城长老在塔内盘膝而坐,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启动结界的阵法中,以此维持结界的运转这是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让娄江一个外人去抵挡进攻,是无奈之举。 御兽宗门人,最强的手段莫过于召令百兽,驭妖驱怪。 然而,仙鹤异变时,他们惊愕地发现 所驭之兽的血契全都失效了。 小师弟打心里觉得他们自作自受。如果不是鹤城除了他们外,还有许多普通人。若护城结界失效,这些人也要跟着一并身死,她绝对和小师弟一起,把娄师叔拉到一边看戏。但眼下 噫吁神兮,何以反侧? 歌祭冬候,未敢妄我 神兮怒兮 火焰,黑烟。 鹤城人跪地叩首,城祝披发悲呼。 他们在试图唤醒结界外的仙鹤神智,希望通过祭祀,让仙鹤冷静下来。 小师弟将目光从滚滚浓烟中收回来,想同鹿萧萧商量,一转头顿时大惊失色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鹿萧萧这位姑奶奶已经正御剑朝外飞去,眼看就要冲出结界。 喂!你乱跑什么?小师弟急忙也跳上飞剑,赶上去,一把抓住她,别给娄师叔添乱啊! 鹿萧萧一指结界外,声音着急: 那边有两个孩子! 第148章 鹤梦 孩子? 小师弟一愣。 鹤城在熊熊燃烧, 大火和黑烟中房屋不断倒塌,大部分御兽宗弟子和城民都已经撤进结界内, 余下的,要么被烧焦了,要么早被砸死了。整整两夜一天过去,几乎不可能再有普通人从这场劫难里幸存。 他顺鹿萧萧指的方向看去。 火焰腾卷,废墟扭曲。 你看错了吧? 话音未落,鹿萧萧已经挣开他,御剑冲出结界。 喂 狂风从耳边掠过, 浓烟和焦味格外刺鼻。地火不同于凡火,即便是修士,视野也被阻碍了大半。鹿萧萧眯着眼睛,一边掐剑诀, 躲避狂潮一般的鹤群,一边分神努力朝刚刚看到的方向找去。 一道黑雾闪电般落下。 直贯鹿萧萧天灵。 轰隆。 一座阁楼被正中劈成两半, 砸进大火里。 鹿萧萧狼狈地从断柱中冲出,扎进前边的滚滚黑烟里,右肩的衣袖炸得粉碎, 整条胳膊鲜血淋漓。又一道黑气远远地, 自另外一侧飞来, 中途被青辉挡下。黑气与剑光相撞, 半空清出一片空地,然后很快被烟雾填满。 娄江镇守结界中心。 三十六柄寒剑界结成的剑阵同时外扩, 将所有黑雾笼罩的来敌牵制在内。 你们山海阁管的事, 未免也太宽了些吧?不是自己的地盘也想逞威风?一团漆黑雾气中探出双灰白的利爪, 与寒剑相撞后,两者同时倒退。剑落阵眼, 黑雾化作一只头部腐烂得只剩骨头的怪鸟,阴恻恻地看着娄江。 怪鸟瞥了结界中的御兽宗长老一眼,怪笑两声:嘿嘿,这里真正的主子恐怕还在心里骂你们碍事哈哈哈哈 妖物!休想挑拨离间!镇守鹤城的御兽宗长老睁开眼,气息虚弱,勉强提高声音,娄道友!还请再坚持一柱香时间!鹤城与本宗定将倾力回报!御兽宗与山海阁永结同好! 哈哈哈哈哈!怪鸟大笑,一扇翅膀,鬼魅般出现在娄江背后,探爪而出。 金铁碰撞的声音在天空回响,淹没在鹤羽摩擦鼓翅声里。 疯了的鹤群不仅在猛烈地撞击结界,还在狂暴地自相残杀。鸟喙狠啄,残血与羽毛泼洒。不时有断翅负伤的血鹤厮杀做一团,从高空中摔落。丝毫不见往日的高洁优雅,凶残血腥得可怖。 鹤仙鹤仙 文静秀美的女孩阿玉用天生残缺的小臂撑在砂石上,一边强忍泪水地呼唤,一边艰难地向外爬。 两天前的夜晚,她和哥哥住的小屋在剧烈的震动中塌了,他们没来得及逃就被困在黑暗的角落里。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哥哥一直在用手挖石头,她想帮忙,却没有手。 哥哥挖了很久很久,一直挖到今天。 一块石头被推开,光重新照了下来,她看到大火,看到哥哥血rou模糊的手骨,也看到哥哥腿上压着的断柱。 她的哥哥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会拼命把她往外推。 爬出去。 爬出去就有救了。 只有一节的手臂被磨得露出骨头,碎石刮着骨头,阿玉爬出废墟,仰起头,去找常住他们家的鹤仙不远处,一座门楼被血鹤撞坍,砸得火焰向左右两边排开。 鹤仙! 阿玉拼命大喊。 鹤仙!救救哥哥! 救救 一人高的鹤妖尖锐的利爪深深抓进岩石。它在黑烟中扭过头,猛禽特有的冰冷视线锁定废墟中匍匐爬动的女孩,鹤翼缓缓扬起,每根羽毛都鲜红得像有血在流淌。 阿玉瞳孔骤然放大。 下一刻,风刃与血羽排射而出。 铛 鹿萧萧握剑的手虎口震裂,腕骨一阵剧痛。她抱着残臂的女孩,贴地面一路翻滚,利箭般的鹤羽擦着她的肩膀,钉进石头里。巨大的黑影闪电般掠来,鹿萧萧手掌一拍地面,腾身而起,带着小姑娘一起踩到飞剑上。 鹤妖扑了个空,愤怒地啼鸣,鼓振双翅,扇起强劲的旋风。 鹿萧萧吐出口血,御剑避开卷来的风。 救救哥哥,救救我哥哥,他还在下面!掐着剑诀高升,鹿萧萧犹豫地看了下边一眼,黑烟聚散的废墟里,半大的哑巴少年挣扎着爬出半个身子,就再也动弹不得。鹤妖单腿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血翼低垂,蓄势待击。 走!走! 哑巴少年打着手势,抓起一块石头,敲出声响。 血鹤猛地扭头。 萧萧! 一道声音响起。 劲风扑下,小师弟拖刀从天而降,撞开鸟喙。狂化的仙鹤力大无穷,恐怖的力气震得小师弟险些握不住重刀。他一脚后撤深深陷进废墟里,重刀倒转,插/进石头堆里,以刀做盾,挡下横扫过来的鹤翅。 与此同时,淡紫色的身影掠下。 压住哑巴少年的断柱被扫开,鹿萧萧一把抓住少年,将人扔上飞剑。 快走! 小师弟拔出重刀,迎上双翅斜扬的血鹤。 天空上大部分鹤群还在撞击结界,但小部分厮杀落地的鹤已经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鹿萧萧一咬牙,直接御剑升空。升空的瞬间,她忽然感觉飞剑一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怀中的孩子变了调的喊声: 哥哥! 死里逃生的哑巴少年自己从飞剑上跳了下去! 血。 刺目的血泼上天空。 海城的哑巴少年展开双臂,站在来救他们的陌生修士面前,不知是要制止修士斩鹤,还是要制止鹤仙杀人。尖锐的,朱红的鹤喙洞穿过他的胸膛,一蓬guntang的,炽热一般的鲜血溅满大鹤的眼膜,耳羽。 金属般的翎羽展扬,定格在空中,边沿照出大火的红。 风。 鹤翼带起的风擦过面颊。 熟悉的,温暖的风。 一年一南来的老鹤从云中落下,羽翼就会带起温暖的风。风吹过,他和阿妹就知道鹤仙回来了。鹤仙会在清晨载他们飞进云层,带他们去赶早潮,去看山和海阿妹没有小臂,抓不住鹤羽,鹤仙就让他编了个大竹筐。 他背着阿妹,鹤背着他们。 琉璃海的潮,暮晚的风。 海风里的小石城。 鹤仙展开宽大的双翼,把他们笼在羽下,把寒风挡在外边。鹤仙的翅膀除了又长又漂亮的飞羽外,还有簇簇蓬松的绒羽,暖融融的,沾染着白芦果和水泽的气息。他和阿妹躲在鹤仙的翅膀下,总能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