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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云迷迷糊糊想到了这里,正要理出点头绪时,香莲带着小丫鬟从堂前走过,他赶紧喊了几句,顿时就把先前琢磨的那点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 鹿鸣宴上。 主考官秦实甫并内外帘官齐至,本科取中的所有举人也都按名次排列坐好。 举人席中位列席首的,自然是今科解元郎徐徽宁。随后五经魁首依次排下,陆畅名次是第五名,便坐到了左手边第五个位置。 奏过三次《鹿鸣》雅乐之后,由主考官举杯邀祝,简单略说了几句话后,便正式开宴了。 宴到一半,不少人喝得有些脸红耳热,半是前程,半是时景所致,有那胆子大的便举杯起身,战战兢兢地向一众房官敬酒去了。本朝于鹿鸣宴规矩不严,反而鼓励学子相互践行、励志。 徐徽宁高踞席上,神色自如地与一众和颜悦色的考官应答如流,听得秦实甫连连点头,含笑捋着一把美髯,含蓄地夸赞他。 舒道然在陆畅耳边感慨道:“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看看人,再低头瞧瞧自己,想我当初也算是绍兴府十里八乡一枝花,怎么到了燕京,就成了咸菜一块,扔在路边也没人看了啊!” 陆畅嘴角微微抽搐,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不稳。 舒道然这次也考中了,只是名次不高,取了七十四名。宴半后他左右都起身交游去了,他一人呆着无聊,便来寻陆畅。 陆畅不禁抬头看向首位。 饶是他虽一贯自谦,但心里也是有些傲气的。只是当他看到徐徽宁时,才深刻地明白了,何为少年贵气,意气风发。其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与之共处一室,按舒道然的话来说,便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舒道然还在念叨着:“人本就是永泰侯幼子,出身高贵不说,下场一试便中,这是何等天赋!不仅如此,还品貌非凡,惊才风逸。叫我等凡夫俗子如何此处。听闻不仅永泰侯大世子深得皇上恩宠,咱们这位解元郎还有一位jiejie是庄王妃……” 陆畅默默地听着,仰首闷饮了一大杯酒水,身旁那厮仍在叽里呱啦、口若悬河。 他已从旁探得了,她的父亲徐景行,正是永泰侯府的四爷。而名满燕京的越溪春,这连载绍兴亦有所耳闻的丝绸铺子,正是她母亲一手所掌的。她虽少在人前走动,但在一众下人口中,亦隐隐有贤名传出。 而今日宴席上见到了永泰侯府九爷、解元徐徽宁,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堂兄。 陆畅有片刻的失神。 原以为他自己少年中举,已是不俗。可与徐徽宁一比,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有这般世、身边更有这般文采风流若神仙中人的兄长,和他之间的距离,却好像更遥远了。 正当陆畅恍惚之时,舒道然突然在桌下推了推他的手肘。 陆畅回神,就听见舒道然语气中带着紧张和一丝兴奋地说:“达川兄……座师是在叫你吧?” 座师即是举子对当科主考官的称呼。 陆畅抬头上望,果然见到秦实甫在朝他微微点头。陆畅慌忙端起酒杯上前,神情恭敬道:“老师叫学生前来,有何聆训?” 秦实甫仔细端详了他片刻,而后问道:“听闻你是绍兴人士?” “学生正是。” “你父何名?” 陆畅乍闻此问,颇有疑惑,只是囿于场合不好发问,而是恭敬回答道:“回老师的话,父讳彧。” 却听见秦实甫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对他身侧的一名内帘官略带得意地笑道:“我记性还不差吧?他确是蔚之之子。” 陆畅强行按捺着心中的不解。蔚之正是他父陆彧表字。 秦实甫长叹道:“你同你父亲,生得实在像。在号房里看到你时,我还以为我眼花了,蔚之已去了十几年了!” 陆畅惶惑不已。 那内帘官奉承道:“老大人真是念旧。” 秦实甫又对陆畅道:“想当年老夫令皇命第一次出任主考官时,圈的第一张卷子,正是你父亲的。蔚之那一笔字,写得实在是好。闱墨拆卷之后,我也看了你交上来的文章,颇有乃父之风啊。” 他伸手拍了拍陆畅的肩膀以兹鼓励,随后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语,便放他会座了。 舒道然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座师同你说了些什么,我瞧他少有叫人上去说话,你莫不是入了他的眼了吧?” 陆畅仍有些发蒙:“他说,他亦是我父亲的座师……” 舒道然惊道:“这么巧?” 他还要再问,忽然听到一阵笙竹声响起,原来是宴散了。 几位房官站起来各自说了些话,有侍从传了旗匾银两出来,每人各得了一份,众人纷纷谢过恩后,房官离场,顿时厅堂内便如炸开了的油锅似的,喧闹地人说话都听不清。 都说入朝参见时班次不齐的有三样东西:骆驼、外邦人和新科举子。此时虽不在皇城大殿上,而是礼部专司宴请的厅堂,但其中纷乱嘈杂,便如一万只鸭子在同时吵闹,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个样子也没法再说下去了。陆畅和舒道然便取了分发下来的银两,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了大门口。 门口舒来接人的马车刚好到了,舒道然这伙便二话不说地钻了上去,他还想叫陆畅一起上去,陆畅却拒绝了:“你住在城东,我住在城西,且需绕好大一圈弯子,还是算了。左右我来接的也快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