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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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 简言之挠了挠头,心情有些五味杂陈。 五天后就要回京了。 他从来没离开过家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是归心似箭,但是想到马上就要离开扬州,简言之又难免惆怅。 卫如流看了一会儿,问:“你在想什么?” 简言之摇头:“没,我就是在想要给我爹娘带什么特产好。难得出一趟远门。” 接下来两天,简言之表现得总有些心不在焉,做什么事情都提不太起劲。 他的异常,就连素来粗心的郁墨都注意到了。 这天傍晚,郁墨赶跑不依不饶登门的媒婆后,来找简言之:“你这两天怎么了?” 简言之趴在窗台上,懒洋洋看着站在窗外的郁墨。 她是匆匆赶来的,束起的高马尾还在轻晃,眼眸明亮,怎么看怎么鲜活,灼灼若怒放的牡丹花。 简言之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道:“郁墨,我们算朋友吗?” “算啊。” “那我回到京城后,你会给我写信吗?” “不会。” 简言之眼睛猛地瞪大,不高兴道:“为什么!” 郁墨一手叉着腰,神气笑道:“因为我也要去京城啊。你想找我玩,直接来我家找我不就好了?” “什么!”简言之惊得险些跳脚,他磕巴道,“你说……你说你也要去京城?” “是啊。”郁墨笑着说,“你不知道吗,我爹要去京城当官。” 郁大老爷立了大功,恰好都察院的御史有了空缺,他就升任去了都察院,过段时间要去京城就职。 郁墨在扬州待腻了,决定也跟着进京,去京城玩一段时间。 简言之暗暗捏了捏拳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懊恼。如果郁墨也要跟着进京,那他这两天瞎惆怅个什么劲啊! 可恶,这么重要的事情,卫如流居然没有跟他说。 他的神色时而转喜,时而转恼,郁墨瞅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两天怎么了。” “没,没,我这两天没什么!”简言之打开折扇,迅速晃了几下,掩饰掉自己的心虚。 打发走郁墨,简言之气势汹汹杀去找卫如流。 卫如流正在忙着清点抄家得来的东西。 抄完这些官员的家,得来的现银加起来比得过江南一地一整年的赋税收入,由此可以想到贩卖私盐到底有多暴利。 听到简言之的发问,卫如流连眼神都没施舍他一眼:“你问我了?” 简言之咳了一声:“好……好像没有。但是……但是……”这家伙难道真没看出来他那点儿小心思吗? 卫如流终于停下翻看账本的动作:“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郁墨要去京城。” 简言之心下顿时一乐。 这么说来,他知道这件事还不算迟。 在简言之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他被卫如流叫住了。 两本厚厚的账本摔在他面前。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看账本吧。” 简言之:“……” 唉,他真是何苦来哉。 看着账册上那一笔笔巨财,简言之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骂贪官污吏上,骂得那些在敲打算盘的小吏直手抖,骂得自己口干舌燥,找了半天还找不到茶水润喉。 婢女手忙脚乱奉上一杯茶,他接过就喝,烫得舌头发麻,接下来处理账本时再也蹦不出一个字来。 第六十四章 “因为你带了伞。”…… 清晨,慕秋清点好香烛祭品,坐着马车去郊外看望纪安康,陪着纪安康聊到下午,慕秋摸了摸墓碑,轻笑道:“爹,我走了。” 马车刚到城门,就被人拦下了。 “敢问马车里的可是慕姑娘?” 白霜看了看慕秋,挑开马车帘子:“你是何人?” 拦住马车去路的青年一身侍从打扮,直接挑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我家知府大人想请慕姑娘前往清音楼一叙。” 白霜回头请示慕秋,由她定夺。 慕秋思索片刻,戴上了放在一旁的淡黄色帷帽:“既然是江大人相邀,白霜,你随我去看看吧。” 清音楼就在不远处,是座茶楼,一走进里面,茶香清幽缭绕。 江淮离坐在二楼靠窗处,穿着常服,含笑凝望款步走到他面前的慕秋。 “坐吧。” 江淮离请慕秋坐下,为她斟了杯茶水。 慕秋谢过他的好意。 静坐片刻,除了最开始那句“坐吧”外,江淮离没有再开口和她说过话,反而津津有味听着茶楼堂中的说书人说书。 慕秋琢磨着江淮离的目的,没有凝神去听。直到说书人手中醒目一拍,高声夸起“青衣姑娘”,慕秋才意识到这话本的主人公居然还是她。 “怎么不喝茶,是不喜欢吗?” 江淮离似乎听够了故事,转眸看着慕秋。 “不是。” 慕秋回神,微微掀开帷帽,端起茶杯沾了沾唇。 江淮离饶有兴致道:“你在想我为什么找你来这里喝茶?” 慕秋说:“大人应该是看到了我的马车。” “我身上没穿官袍,不必叫我大人。”纠正了称呼,江淮离才道,“不,我是专门在此处等你。” 慕秋诧异抬眸:“江……江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寻我?” 江淮离弯了弯唇,说:“没有。” 慕秋看着江淮离。 说起来,慕秋和江淮离认识了有三年时间。 可她从来摸不透江淮离这个人。 以前郁墨打趣过她,说江淮离完全符合她对未来夫婿的描述,可慕秋清楚,并不是这样的。江淮离温和的外表下,与任何人都隔了一层,世间万物都难以入他的眼、入他的心。 慕秋问道:“那江公子邀我来茶楼,是为了……” “跟你单独聊会儿天。” 慕秋淡定:“江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江淮离又笑了笑,眉目俊朗:“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京,而我一个任期至少要三年时间。短时间内我都不会回京,所以想在你走前再见见你。仅此而已,不用担心我别有目的。” 慕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喝茶。 陪着江淮离喝完一盏茶,她起身行礼:“天色不早,我还要去一趟义庄,江公子,告辞。” 江淮离没有挽留。 他坐在原地。 直到慕秋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江淮离缓缓举起右手,解下拇指戴着的玉扳指,露出平时被挡住的狰狞伤疤。 盯着这道伤疤看了许久,江淮离自嘲一笑。 *** 离开茶楼,慕秋直接去了专门停放尸体的义庄。 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回京,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完毕搬到了船上,现在是时候扶棺登船。 义庄素来冷清,平日里少有人来。 今日一反常态,来了很多人,却并不嘈杂。 仿佛是怕声音太重会惊扰到在义庄里安眠的英灵。 慕秋走下马车,进了义庄,很快就见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卫如流、简言之、郁墨三人。 “怎么来这么晚?”郁墨关心道。 “路上耽搁了。”慕秋道,“我大伯父……” 卫如流回道:“他一个人在里面为你堂兄梳洗。” 慕秋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响,静谧得甚至有几分死寂。 慕秋没有进去打扰父子相聚,挽了挽裙摆,坐在了卫如流身边,安静等着慕大老爷出来。 其实慕大老爷并没有众人以为的那样悲伤。 这段时间太多事情接踵而来,他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再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至哀至痛,云来自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做出赴死决定对得起自己,却定然会觉得亏欠了父母。 若他这个做父亲的在云来面前表现得太过悲伤,云来泉下有知,势必难以安心。 慕大老爷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梳洗。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这是他装在机关匣子里,写给慕云来的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