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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伤口尚且如此难忍,就不知这数十倍的火毒落在喻见寒身上,究竟有多疼了。 “喻剑尊。”林郁笑着开口,此刻既已撕破了脸,他也不虚伪地唤师尊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过是觉得,大不了先了断了自己的性命,就算是解了这同命蛊……” 林郁看戏一般,将目光落回了脸色霎时苍白的谢迟身上。 明明他的话是在回答喻见寒,但眼神却注视着谢迟,意有所指地强调道。 “可是,且不说你死了,囚魂的方法数不胜数,每一种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单说,你若是轻易了断自己的性命,你救的人不得一辈子活在内疚里吗?” “你死得干净,可是有人却会愧疚到生不如死。” 喻见寒听着林郁一句句地说着诛心之言,见着谢迟的表情越来越苍白,心中压抑的戾气堆积成了深海。 海上阴沉,掀起了巨浪,而浪潮愈发汹涌澎湃,下一刻就要肆虐而出。 在无人察觉处,他的眸色越发深了,扶着栖来剑的右手,不自觉将剑鞘推开了一指宽。 是我给你太多放肆的机会了。喻见寒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冷静。 若是林郁还如此肆无忌惮,他也自然不必再客气什么了。毕竟,主人可以让棋子按部就班地陈列在既定的位置上,在厌倦的时候,自然也能掀了这碍眼的棋盘。 不过这样一来,他又得重新编一套说辞了——关于杀了林郁之后,自己是怎么从“无解”的同命蛊手里活下来的说辞。 但也只是善后会略微有些麻烦罢了,倒也不算大问题。 在栖来即将出鞘的那刻,谢迟却沙哑出声了。 “我去。” 谢迟松开了钳制着林郁手腕的手,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着肮脏的虫豸,语气决然道:“我去。” 喻见寒注视着谢迟的背影,就像是又回到了曾经的岁月,他见着那人一如既往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剑尊眼中的阴暗如潮水般骤然褪去,不自觉升腾起的杀意被重新压入囚笼中,继续蜷缩在黑暗中静默蛰伏。 果然,有段时间不曾见血,戾气有些压不住了。 喻见寒不经意地摩挲着剑柄,他按捺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渴望,迅速地作出了判断。 得趁着阿谢不注意,先处理掉一部分,不然到时候露馅了就不好了。喻见寒稍微分了下神,他微微敛眸,在未来的计划里,为自己添了一项新安排。 而林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又交代完明日接应的车马后,便挂着笑走了。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当着谢迟的面,用沾血的衣袖仔仔细细抹干净匕首上的血迹,态度极其挑衅。 不相关的人终于离开,红木门吱呀地关上了,雅间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迟沉默着转身,他小心地捧起喻见寒藏起的手——果然,林郁下手时不曾留半分余地,他落的那道伤反噬在喻见寒的掌心处,便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匕首上面还沾了火毒,伤处便留着焦黑的烧灼痕迹。 他的手微微发颤,掏着包扎用的白纱,近乎自虐地一遍遍回想着姚孟澜说过的那句话—— “同命蛊会将母蛊受的伤,数十倍地传递到子蛊身上……” 那该有多疼啊。 他看着白纱上洇晕开层层鲜血,手指都在发颤,眸中已经泛起了雾气,视线朦胧一片。在揭开一切后,他们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等自己回了东妄海之后,喻见寒又该怎么办…… 他要继续活在无止境的炼狱中,与虎视眈眈的豺狼周旋。 同命蛊无解,除了……死亡。 谢迟想到方才喻见寒同林郁针锋相对的交谈,心瞬间揪紧,他微微启唇,却发现根本慌乱到不知所措,几乎失了声。 “喻见寒,你能替我做一件事吗。”谢迟缓声开口,声音颤抖恳切,就像是死死抓住最后一缕光。 他抬头看他,眼中泛着泪光,带着最深的哀求:“记住我,然后活下去。” “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会记住谢迟这个名字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连名字都被遗忘,那也太可悲了。” 谢迟笑了起来,他低头为那人的伤口裹上又一层白纱,眼泪却在垂眸的瞬间,霎时坠落:“凡间常说,没人纪念的人,也会慢慢地也自己是谁,最后变成孤魂野鬼,永远在旷野上飘荡……” “我想记住这一切,记住我是谁。”也记住你。 所以,我替你守好东妄海,你就替世间记住我的名字,好好活下去。 “算我求你了。”谢迟终于不堪重负地慢慢俯身下去,他太害怕了,害怕林郁会继续利用同命蛊来伤害那人,更害怕喻见寒会真的,那么死心眼地舍了自己命。 姚孟澜说得对,一旦有了在意的人或事,最凶恶的猛兽也甘愿被缚上枷锁,成为听之任之的猎犬。 他半跪在地上,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在跋山涉水后,终于发现自己的一切信仰皆是谎言。他的意识被颠覆,信念被摧毁,但却依旧死死攥着灰烬里的一点微光。 那是他对世间最后的希望了,是重生的信仰。 喻见寒也蹲身下去,漆黑的神明终于再度窥探了人间,他眸光肃穆,语气极其认真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