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天堂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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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音不同字。”我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简单做解释:“上车吧。” 开车的还是我。 说起来相当好笑,裴雁来为了和我对着干,随手拨了小米的号码,叫他来取车。小米人是来了,但裴雁来把车钥匙给他,他却没敢接。半天才支支吾吾说,裴,裴律,我我我科三没过,我我我没驾照。 想到裴雁来听到这话后短暂沉默,我却忍不住想笑。折腾一路,车最后不还是落进我手里了。 小米好像很喜欢孩子,屁股没坐稳,就频频回头看后座那小孩。 “他,他叫什么名字啊?” 胡春漫摸摸小孩细软的发,说:“小名闹闹,你们就这么叫吧。” 小米扭着侧过身,角度我看了都觉得腰疼,笑起来有种奇妙的清纯:“闹闹,闹闹。”他抬手,想摸孩子的脑袋:“可以吗?” 胡春漫没来及应,闹闹却直接仰起头,主动用脑袋蹭小米的手:“ser bruder.” 她丈夫哈哈大笑:“他很、习欢、你。” 胡春漫虽然难掩疲态,但见闹闹的憨态,也笑出声:“他在喊你漂亮哥哥。” 小米脸皮薄,瞬间蒸出一层红。 我趁红灯,也回头看了一眼。闹闹看到我的视线,却立刻怯生生躲进mama怀里,把脸埋起来不说话了。 胡春漫也有点意外:“这孩子不太认生的。”她又解释说:“可能是到陌生的环境,宝宝有点害怕。他身体不太好,我们没怎么带他回过国。” 我点点头,没说话。 车内的后视镜映出我的脸。 眼型偏圆,但眼尾稍往下。除了眼睛以外,其他部分的线条冷清又不近人情。 我脸上软组织少,不喜欢笑,看起来有些阴郁。不讨人喜欢太正常不过。 小米不同。虽然腼腆容易紧张,但他的亲和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大多时候我并不嫉妒他,只有…… “听说鼎润来了新的合伙人?”胡春漫问。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她情绪不高。虽然老胡和女儿关系不好大家都心里有数,但她突然问这个问题,我有点神经过敏。 “是的。”我答得谨慎:“裴雁来裴律师。去年十一月替了何律的位置。” 胡春漫似乎在走神,说话一字一顿的:“哦,裴雁来——” 小米兴冲冲接道:“裴,裴律很厉害,人也特别好,我们都很…… ” “小米。”我不着痕迹地侧目冷视,打断他:“车里有水,给胡小姐他们开一下。” 裴雁来空降前后,老胡的反常得非常明显。裴雁来无意争权,但鼎润现在胡裴派系纷争的说法还没消停。胡春漫这时候举家回国,抱着怎样的态度,目的又是什么,尚且是未知数。 多说多错。 小米察觉到我的态度,吓得一僵:“嗯,嗯,好的。” 水递到后座,孩子被换到她丈夫怀里。 胡春漫对裴雁来似乎很感兴趣,没把话题揭过:“裴,嗯,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她拍拍丈夫的腿:“记得吗?五年前在耶大,老胡想递橄榄枝,但碰了一鼻子灰的那位。果然前途无量。不过,他怎么突然乐意进鼎润这座庙了?” 男人挑眉,手一摊表示没什么印象。 刚巧遇到红灯,我脚一抖,一个急刹,脱口问道:“五年前?” 我进鼎润的前一年。 胡春漫点头:“听老胡提过。裴是近十年,留学生里最早拿到jd的天才。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他拐回国了。” 我算了算时间。 裴雁来大一下半学期伊始就从燕大退学,后来去了北美。按照胡春漫的说法,他只花一年半就读完本科,才能在三年学制的耶大拿到jd。 ……真不是人。 “原来是他,那我就放心了。”红灯的最后两秒,胡春漫低声说。 过了马路,我才又看向后视镜。 胡春漫靠在窗边揉着太阳xue,脸色不太好,她丈夫一只手在她肩上摩挲,是标准的安慰动作。 我心头一动,试探着说:“胡小姐如果晕车,可以开点窗户。” 胡春漫闭着眼,语气温和:“不,我只是有点累,谢谢你的关心。” 我变了主意。 胡春漫回国可能真的不为鼎润的管理问题,这是好事。但想起这两个月老胡的种种异动,另一片阴云浮上心头。 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 把人送到家里是中午十二点。 我问小米,需不需要把他送回家。他却摆手,说他要和我一起回律所,昨天还有工作没处理完,需要扫尾。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身心俱疲,开回鼎润楼下时,眼睛都开始冒金花。我让小米先下车,然后头昏脑胀的给裴雁来去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哦,对。他还在飞机上,十二个小时后才落地。 于是我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他,车我已经停回律所,钥匙待会儿就送回他桌上。 信息发送成功。 但我心里清楚,我们之间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他不会再回复。 后座上遗落一枚矿泉水瓶盖,我猜是小男孩玩儿完不小心丢下的。 我打开车里的柜子,想找到垃圾收纳袋一起清理掉。但垃圾袋没找到。储物柜里只放着瓶香水。 黑色的正方体玻璃瓶。 “直达天堂”就安静地立在眼前。只有一瞬间,我却想了很多。 好的坏的,心动的难堪的,从初遇那天算起四千五百多天,我以为只有我在抗拒洪流,裹足不前。 裴雁来呢? 长久地注视着“straight to heaven”,它对我说,他走出太远,可地球是个圆。 很荒谬的奢望,我觉得自己有点滑稽。 车窗突然又被敲响,声音不大,我偏过头,居然是小米去而复返。 我从过去抽身,把柜子关得严丝合缝后,摇下车窗,问他:“怎么回来了?” 小米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嗯…林助,我刚刚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饭团,你…你看看想吃哪个?” “……”早上只喝了一杯冰拿铁,诚实地讲,胃在返酸,我确实饿了。 下了车,我把车上锁。因为印象里小米经常抱着三明治啃,所以顺手拿起奥尔良鸡排的饭团。 微波炉加热过的,饭团包装下面还贴心地垫着几张纸巾。用纸巾包着饭团,手不会被烫到。除了这些,一人还有一枚溏心蛋,一盒甜口谷物牛奶。 小米眯着眼,腼腆地笑:“林哥,这…这次算我请你。” 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大抵是想还之前请他吃米线的人情。 体贴,细心,好脾气。 我叹了口气,最后那点不尴不尬的偏见也被我抛之脑后。 “谢谢。”我努力勾起一个笑:“下次不用这么客气。” 小米一愣:“林哥……” “小山!”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似的猛地转头,看见两个结伴逛街的中年女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快步朝我们两个跨过来,脸上都带着笑。但我都不认识。 “妈?你,你怎么在这儿?” 直到小米从我身边匆匆跑过,我才意识到不是“小山”,而是“晓杉”。 我妈在老家,家里有丈夫和新的孩子。从上大学算起,我来首都快十年年,她从没来这座城市找过我。 我捏了捏山根,只觉得确实是累昏了头。 “今天店里休息,我和你张阿姨出来逛逛。”女人拉过小米的手:“对了,我刚刚给你买了条领带,你来试试。” 小米又害羞了:“妈,别…我前辈,我前辈还在呢。”他回头叫我:“林哥!” 我被招呼着凑近,才发现也不是不认识。 这么看首都也太小了,扔块橘子皮都可能砸到萍水相逢的旧故——小米的mama竟然就是那晚花店的老板,只是那束“林肯先生”现在也不知道被裴雁来丢进哪个垃圾箱。 一面之缘,那时候光线又很暗,她已经认不出我。 “你好啊。小米多亏你们照顾了。”她笑起来大气温婉,像白玉兰:“哎,小伙子可真帅啊,有对象了吗?” 小米看了我一眼,尴尬几乎写在脸上,他长叹一口气,有点头疼:“妈……” 我朝他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而后实话实话:“阿姨,不着急。” 之后又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但我转身就记不清了。 只是在我拆开温热的饭团,咸甜的酱汁盈了满口时,小米mama那句“晚上记得回家吃饭”在脑内重播了许多次。 我已经不会想念我妈,但我偶尔会想有个家。不是出租屋,没有招瞟的室友和刻薄的房东,那样的一个家。 同名不同命。 在爱里生长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第35章 合租怪谈 这天晚上回去,我发现冰箱里我的午餐rou罐头被动过了。餐桌上摆着宜居十七块钱两个的白碗,里面剩一层老坛酸菜的汤底和泡面渣。 碗是我的,面我没吃。 那对情侣不在,程序员被我叫出来。他咬死不是他干的,还吞云吐雾地建议我找人跳大神,别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回来。 我把碗连着汤底扣在他衣领:“我跳你亲爸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