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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姐自边疆久待,不熟悉母皇性子也是自然,可怜她至死,都认定自己是为尽忠。” 女帝面色沉郁,却没有打断。 顾执摇了摇头,“殊不知,却是被自己敬重的母皇一手设计,慢慢推进陷阱。” “母皇为大晋至尊,刘仲英是为母皇伴读,可我却听闻,刘仲英一直都在挑拨三皇姐与苏锦?” “自六月初,凤平进出都有铁甲军相守。” 顾执笑容邪气,“敢问母皇,铁甲军一向听从皇令。三皇姐有圣旨在身,调令铁甲军尚且受限。可我的人马入境却连个盘问都无。” “母皇此意何在?左不过先引她怀疑苏锦,再是诱我入局。” “可惜三皇姐本就多疑不安,得此消息又如何能再信苏锦。” 她嗤道,“我又自负,以为天地人和,万物相帮。却不想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母皇算计人心一流,手腕高超,着实令人佩服。” “我中计杀了三皇姐,杀人偿命我认!可母皇万不该说什么为了朝局安稳,装出一副慈母心肠。” 她面上有泪,语气却依旧轻佻,“若母皇当真有心相帮,又怎么会留下苏锦、刘叶、沈原的性命?” “山洪将至,母皇本可以将她们困在石屋,只待事后将三皇姐身亡缘由随意安插给死了的苏锦或是刘叶即可。” “至于沈原就更加好办,只消说他为救苏锦不幸丧生,料想沈太傅也说不出什么。” “可母皇什么都没有做。” 顾执连连放声哭笑,“明明你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保住我,可你根本就不愿为之,甚至于还保下了苏锦性命,好让她醒来能够指证与我。” “母皇,我与三皇姐就这么让你寝食难安,必欲除之么?” “执儿。”挥手遣走近前查看的铁甲军,女帝负手而立,垂头瞧着几欲癫狂的顾执,“孤是大晋之主。治国以律,是以皇女犯法更要严惩。” “严惩?” 顾执早就失了恭敬,她手腕脚腕挂着沉重的铁链,缀得整个人都直不起身子,“我瞧母皇是怕太女一定,朝中那些老狐狸辅佐新君之心渐起。” “毕竟,大晋只可有一位国君不是么?” “母皇是母亲,更是君主。是我看不清,才中了计。” 癫狂的笑声渐渐成了低泣。 她恍如老僧入定,那双眼再也没有睁开,只讥诮道,“母皇,不,或许我该称呼您为陛下,都说天女乃孤家寡人,如今看来还真是名副其实。” 脚链拖在地上,咔嚓咔嚓磨得人耳膜生疼。 女帝摇头转身,与跟上来的侍卫长默了片刻,才吩咐道,“她既已认罪,按律处置吧。” 大牢外,还站着两道人影。 柳太师闲闲打着扑过来的蚊虫,心里却已经将青山书院的内舍生想了一遍。 如今女帝独审,只怕顾执凶多吉少。 依照大晋律法,与伏罪皇女定亲的男子,在其认罪之日,婚约自行取消,且两年内不得婚配。 如今柳茗因顾执成为京中笑谈,再耽搁两年,只怕京都里的高门都是嫌弃的。 思来想去,从青山书院之中家世普通的内舍生入手,对于茗儿是为最佳。 柳太师算来算去,这符合她条件的内舍生也就一个桑璃。 桑家镇镇长之女,小门小户,却也有些积蓄。 她想得正出神,沈梦已然躬身,“陛下。” 从牢狱缓步走出的女帝似是疲累至极,“两位爱卿这几日也辛苦了,都先回去歇着吧,今夜到底是晓儿头七,孤还要替她好好做场法事,备下一桌吃食。” “陛下节哀。”柳太师眼珠一挤,抹出几滴泪来,恭恭敬敬与沈梦一同跪在地上叩首。 县衙后院,刘仲英早就请了清凉峰上的宝泉寺高僧前来。 天上月色凄惨,拉长了女帝如戒尺覆背的身影,犹如一杆行走于天地的秤,权势与情分全都板板正正刻进了骨血,一分一毫都不许差错。 一街之隔,唢呐哀乐划破天际,惊得天上的星都藏进了云里。 苏锦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悄悄睁开眼,入目便是与她头靠头睡在一起的小郎君。 他熬了几日几夜,眼下乌青一片。这会到底坚持不住,手臂小心地搭在苏锦没伤的地方,正睡得沉。 “原原?”低声唤了唤不肯撒手的沈原,苏锦笑着叹了口气,下巴微抬,便凑了上去。 她仍是气弱,听着倒像是喃喃自语,“小傻瓜,你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第85章 .雨过天晴要是,我是说万一,苏苏来年…… 唢呐响了一夜,合着高僧彻夜诵经超度,让人恍恍惚惚似是到了寺里。 天还麻麻灰的时候,沈原就醒了。 亲了亲怀里的小笨鱼,小郎君蹑手蹑脚的起身,轻轻推开窗,香火纸灰气扑面而来。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往床榻上看了过去。 直到瞧见安稳睡在被里的苏锦,这才松了口气。 悄悄合上窗,沈原简单洗了把脸,就去忙着替小笨鱼煎药。小炉子里点燃的火映在如玉的俊颜,好似为他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想起她今早赖在自己怀里的熟睡模样,小郎君眼角眉梢处俱是温柔,抿唇偷偷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