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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呢,你这是打算去哪儿?”盛云起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这倒是提醒阮潇了。她侧身问道:“你已经见过那个陈国皇帝了?” 盛云起不紧不慢:“那个老头子胆小,自从陈国出了这事,便躲在了自己的宫中,除了上朝和睡觉,哪儿也不去。我还想多问几句话,他就催着我赶紧走了,生怕我将那些虚影招到了他宫里一样。不过嘛,人倒是挺大方的。” 当时老皇帝齐旭一听他说话似乎就有些害怕,整个人坐立难安,时不时问他是不是乏了需要去休息了。盛云起莫名其妙,耐着性子跟他分析了一大堆陈国的市场行情,从大荒山的历史起源讲到了无蕊花的食用功效。 齐旭眼皮子都快耷拉下来了,被他的语气一震,又睁大了眼睛。这一来一回,心脏骤起骤落,实在是折磨极了。 “仙君啊,别说一个花花草草了,你若是能解决此事,我们陈国的东西你随便挑。”齐旭义正言辞地许诺道,恨不能将他立刻打发走。 阮潇听了个乐子,直言不讳:“他肯定是嫌你啰嗦。” “偶尔正常发挥一下而已,”盛云起略显不快,“不过我发现,他虽然很敷衍,但每每提到凤辞月的时候,都有一些异样。我感觉,他在害怕什么。” 阮潇冷静地分析道:“既然所有人都与凤辞月有关,咱们大大方方地去问一问她便知。” “咱们”二字听起来格外地顺耳。盛云起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凤辞月的寝殿离启华宫不远,但与她在梦里走过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晨光熹微之时,低弱的女声顺着月门飘出。唱的是一首温柔的小调。 凤辞月的贴身宫女蕊桃进去通传后,便请他们顺着庭中的小径进去,自己则默默地走开了。 那个窈窕的身影立于院中,正在逗喂池塘里的鱼。她神容略显憔悴,许是一夜未眠。 见到来人,她也不惊,仍旧是平静温婉的模样。 在与阮潇、盛云起寒暄了几句后,简略听说了最近的事情之后,她忽然眉心一跳,愣愣地问:“他来过了?” 阮潇一怔,反应了过来她说的人是齐约。见她的眼神闪躲、神容哀怨,不免疑惑幻境中所见是不是真的。 “嗯,不止齐约,他们霜华宫的人,全都失踪了。”阮潇诚实道。 “怎么会……”凤辞月喃喃道,不敢相信。 半晌,她失了力气一般,撑住了旁边的柱子,摇了摇头:“难怪我近来彻夜难眠。原来是他出事了。” “太子妃,这枚符文是我们从启华宫中得到的,今日前来,也是想问问,这是不是你亲手所制?”阮潇将赵碧娴给他们的那一枚从袖中取出。 凤辞月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齐约少年时便对符文感兴趣,这是我当年教他画的。” 第57章 .魏都第七(7)七年前 七年前。 宫墙内,垂柳边。身着广袖朱裙的女子坐于廊下,手里捧着泛黄的书卷,神情专注。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近处的墙檐上传来。一颗石子儿顺着瓦片滚了下来,弹到了石板上,而后落入了池水中。 飞溅的水珠沾湿了书页。 凤辞月仍坐着,眼都没抬,只说了句“齐约,别闹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少年笑嘻嘻的声音从墙上落了下来,他双手在墙沿轻轻一撑便跳了上去。他双手平举,稳稳地踩在墙沿上,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得意。 “你看,我近日练功可勤了,颇有进步……哎!” 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墙内栽了下来。 “小心!”凤辞月急忙起身,膝盖上的书卷一滚,落入了水里。 只见齐约快要摔到地上时,手指轻轻一触,身子轻松翻了过来,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未及弱冠的他正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骨架单薄,俊秀的眉眼略显青涩。他微微一笑,邀功似的:“怎样,不错吧?” 凤辞月原本担忧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侧过身去,略显冷漠地下逐客令:“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为什么呀?”他无辜地歪着头。 “宫中正是多事之秋,更何况你我……始终有别,未免旁人多加议论,殿下还是请回吧。”凤辞月淡淡道。 “可是皇兄也知道我是来找你问符文的,是他允许的。”齐约从池中将那卷漂浮的书捡了起来,已经湿透了。他将其小心摊开,放在能晒到日光的地方。 “若你说的是别的,我知你已经拒绝过我了,我便绝不会再进一步,”齐约注视着书页,低声道,“二哥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何必为难彼此。大哥如今病重,倘若真到了那一日,你还想留在这宫里当太子妃?”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凤辞月苍白的脸色,忙道:“是我说错话了。以后我不说便是。上回是我已跟二哥解释过了,今日来见你,我也告诉过他。” 这谨慎的模样看在凤辞月眼里,全是她过去二十年中极少见的真心,竟有些烫人。 人非草木,她也并非有一颗顽石般的心。更何况从她到这阴冷的宫殿中之后的这三年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可以为她自己掌握的温暖。就像少年每次来看望她时,总是扬起一张笑脸,比春花还好看。 见凤辞月不说话,齐约又言辞恳切:“好jiejie,是我的错。你上回提到你们巫族的辟邪符,我今日习作练了一些,你帮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