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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颖是真不想再去了,可最终却只能听从婶婶的安排,凡事要有始有终。 那就有始有终吧,好在那个终也不过两日而已。 煎药的砂锅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王阿姨赶忙起身去把火力调小,回头看见晓颖还默不作声地对着本书发呆,都快十分钟了,她那页纸一直都没翻过去。 重新坐回小板凳上,王阿姨悠悠地开口道:我年轻那会儿,亲戚里头有个年长的阿娘在上海帮工。有一回她因为不凑巧病了,就让我帮她去上海的那户人家替两日。我去之前,她给我把规矩讲了讲,大户人家的条条框框很烦哎,很多我都忘了,不过有一条,阿娘说很重要,一定要记得。 晓颖抬头困惑地瞥了她一眼,王阿姨并未看向她,而是垂着眼帘把发黄的菜叶仔细挑出,嘴巴里却慢慢说道:千万不要跟主人家有什么事,给人帮工顶忌讳的就是这个。 晓颖一下子明白了王阿姨话里隐晦的意思,她低下头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其实从吴秋月对自己的态度上,晓颖已经隐约猜出告密的人极有可能是王阿姨,她此时的这番话更是让晓颖的猜想确凿无疑。 王阿姨这才飞速瞅了眼她的脸色,微微叹息一声,又道:虽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你们都不作兴这种观念了,可是老一辈的规矩,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去得掉的,大家面上不讲,骨子里谁都会觉得那叫高攀。再说了,秋月的这个儿子得来不容易,她这些年在均诚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怎么可能 她的话茬一时煞住,转而向晓颖语重心长地说:你也是傻呀,一旦有什么事,到头来吃亏的总是女孩子 阿姨!晓颖脸色惨白,头低得越发下,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王阿姨眼见她尖瘦的脸蛋上逐渐升起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悲戚来,心有不忍,可是自己给她提个醒不是要害她,而是在帮她,她很清楚,吴秋月是绝不可能接受眼前这个姑娘的。 最后一天在吴家的时光很快到来。此前,晓颖再也没见过沈均诚,她有种预感,他们之间,也许就这么结束了。 或许,就这样到此为止对两人来说都好,那美好而短暂的一切于她而言,本身就象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如今不过是梦醒罢了。 吴奶奶的状况又回到时好时坏的起点。 王阿姨告诉晓颖,吴奶奶的几个子女在她清醒的时候,曾婉转告诉她要送她再去疗养院住上一阵,她听了半晌不语,让小辈们很是忐忑,他们也清楚老太太不喜欢去那儿,上一次也是她嚷嚷着要回家才在小女儿的协助下回来的。 不过吴奶奶这次却没多作坚持,最终点头默认了,或许她对自己的身体也并非一无所知。 此时,她坐在院子里,仰头望了望老槐树上垂下来的一串串白花,有点清醒似的问晓颖,今天20号了吧? 晓颖于混沌中感到精神一振,点点头,是的,奶奶,今天是8月20号。 8月20号,8月20号吴奶奶喃喃地重复着。 王阿姨把一碗煎药端出来,哄着吴奶奶喝了下去,见她面露倦怠之色,便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累了吧?要不要上楼去歇一会儿? 吴奶奶微微眨了几下眼睛,上楼去?嗯上楼去 到了楼上,王阿姨扶吴奶奶躺好,看了看她青灰色的脸,双眉拧得更紧。 晓颖跟在她身后一起下楼,轻声道:吴奶奶好像好些了,她记得今天的日期。 是么?王阿姨有点意外,又有点高兴,同时也觉得惆怅,唉,也清醒不了多长时间,还是去医院放心啊!在这个家里,平时就我们两个,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咱们哪里处理得了。 看看时间尚早,王阿姨便道:你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回去做点事就来,顶多一个钟头,如果吴奶奶提前醒了,你就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回来。 王阿姨一走,晓颖就上楼去书房挑了本书,又去吴奶奶房间里探视了一眼,她睡得正沉。晓颖悄悄带上房门,蹑手蹑脚下楼,心头很莫名地涌上来一个念头她是不是该在吴奶奶身边守着她,毕竟这是她在吴家的最后一天。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在心头滑了一下,就被她否决了,吴奶奶素来不喜欢睡觉时旁边有人干坐着。 坐在院子里,晓颖捧着刚从书房挑的一本古旧书籍,一股怅然的意味油然而生。 以后,这里的书房也不再属于她了,尽管这个书房从来就没属于她过,但晓颖习惯了一个人窝于那个宽敞的空间里,象条鱼似的在各种书籍间穿梭,那种自由自在且浑身放松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叔叔给她留下的书也不少,可惜房间很小,一走进去,就觉得逼仄拥挤,和这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世界。 书房于她,还不仅仅是有书那么简单,她赫然想到沈均诚把她逼到墙角,强吻她时的那种心悸与血脉喷张的放肆感! 那真象一个上天因垂悯她而空降下来的岛屿,里面盛满了鲜花和诱人的果实,她一不小心品尝了,便再难忘记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