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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窗外又飘起了雨丝,灰蒙蒙的天地间,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会想到要扭过头来瞥一眼路边这座外墙与天地同灰的小咖啡馆。 海棠偏着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如果光看她脸上的神色,简直与一个悠闲呷咖啡的客人无异,而实际上,她是这间咖啡馆的琴师,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助兴。 午后三点到六点,是天琪咖啡馆生意最兴隆的时间段,因为靠近商业区,有不少前来此地洽谈商务的生意人。 与别处钢琴伴奏的嚣张不同,海棠与钢琴都在临窗的角落,咖啡馆的主人崇尚低调,屋内所有的装饰既精致,又力所能及地维持了最真实的风貌,没有过多矫饰。钢琴伴奏于他而言,也是众多装饰中的一种,绝不能喧宾夺主。 这不太起眼的角落为海棠屏蔽掉不少客人的视线,因此她么么好自如的发挥,琴声不疾不徐,低柔婉转,是各项即将谈成或已经谈成的业务最好的背景衬托。 一曲未了,当值的组长悄悄递过来一张点播字条,海棠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心头莫名一震,只见那上面写着:莫扎特C大调奏鸣曲。 通常海棠都是按照咖啡馆给她编排好的曲目弹奏,点播的客人也不是没有,但多是些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似这般正儿八经要听古典乐曲的还真是不多。 她视线放平,在大堂里逐一揽过,开始留意起这群平时并不在意的客人来,却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会是谁呢? 她不断地猜测着,终究毫无结果,最后不得不自嘲,也许是因为昨晚上刚好“栽”在这首曲子上了,以至于今天如此敏感。 演奏前,还是又少许犹豫,关于那三个“错音”,然而,当她灵巧的手指跳跃在琴键间时,就已经明白自己独一无二的选择——师傅是对的,音乐唯有顺应心灵的感召,才会有真正感动自己和别人的力量。 依然不死心,当如水的乐曲在不大的空间蔓延思意时,海棠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随之漂浮倘佯……琴声蓦地戛然而止,仍是外行也能听出这并非正常的收尾,几双好奇的眼睛闲散的追寻而来,站在柜台边的组长也神情紧张地瞪向海棠,犹豫是否要过去询问一番,琴师偶尔忘谱的事也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在海棠身上发生过,她一向是最令人满意和放心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所幸,停顿的时间没有超出听众内心的警戒线,前后大约也就七八秒的时间,乐曲再度响起,仿佛是一段文章,在经历了一个需要特别重视的惊叹后,继续深情并茂地演绎了下去。 危机解除于无形间,族长等人均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快,没有人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琴声依然完美地持续,仿佛与停顿前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海棠明白,这之前与之后有着怎样的千差万别。 或许,另一个也明白——那个斜靠在对面角落,半仰起头,目不转睛盯视着海棠的罗俊。 三个小时的演奏完毕后,海棠第一次有精疲力竭之感,组长照例会过来拍拍她的背,夸一句,“今天很不错。”接着让她去员工间里用餐,海棠摇头推辞了,她很累,想尽快回去休息。 这小半天,她的心思太忙乱了,既要弹奏,还要时不时去关注不远处的罗俊,同时在心里作着种种毫无新意的猜测,诸如他为什么来这里?这首曲子是他点的吗……越想心里越慌乱,还没等理出个头绪来,不过一眨眼,一转神的功夫,罗俊已经在视野里消失了。 海棠别提有多沮丧了,甚至还感到了一丝愤懑——他的出现总能带给她无限遐想,每一次却无不以失望告终。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从咖啡馆里出来,太阳几乎看不到了,天气一直不太明朗,黄昏的春风拂上面来还是夹带了丝丝寒意,海棠不由得紧了紧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风衣。 走过街角,一个人影不期然地拦在海棠面前,迫使她讶然驻足,没有任何悬念的,果然是罗俊。 “去哪儿?我送你。”他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居然也有很温暖的感觉,高大的身躯与海棠的瘦小则行程鲜明对比。 海棠怔怔地望着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按她以往的性子,一定会很干脆地回绝,可是口一开,说出来的话竟与思绪阴差阳错,“我回家。” 心头竟然浮起一层淡淡的欣喜,完全不似她自己。 就这样上了他的车。 乍一钻入车厢,海棠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很香草药的清香,母亲因为腰肌劳损,曾经吃过很长一阵子煎药。她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车内,果然看见后座上放了一大包扎好的东西,出于礼貌,她没有贸然发问。 看着他熟练地关门,点火,海棠依旧有现实与梦境无法融合的迟滞感,“你怎么会来这儿?” 罗俊扭头看她一眼,眼神依旧柔和,“来喝咖啡,不是你介绍过的?” 细密的喜悦笼罩住海棠的周身,她莞尔,“味道怎么样?” “嗯。”他很正经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像泥浆水。” 海棠咯咯地笑起来,开心极了。 他记得她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她回味无穷。 愉悦的笑声中,罗俊问她,“你住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