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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炸雷凭空而起,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碧蓝的天空,海棠突然看见一注血从何少冉的后脑勺中滚出……“啊!不要啊!”海棠狂叫着醒来,大汗淋漓。 半寐中的罗俊被她这声猝然的尖叫喝醒,一看到她被汗水浸湿的前额就明白她是在做噩梦,急忙将她摇醒,“海棠,没事的!我在这里!” 海棠张开充满惧意的双目,在眼眸刚一触及到罗俊那张近在咫尺。且充满了关切的脸时,她眼里的恐惧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赫然间加剧,“你,是你……你杀了他!” 她几乎是本能地拼命要挣脱罗俊的怀抱,向车座的另一端哆嗦着退去。 如此显而易见的惊恐与敌意让罗俊的心突地一沉,有种凉透的感觉,他忽然间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海棠与他的隔膜并非完全是有家不能归所致,更深层次的那个原因是他在她面前的杀戮行为! 的的确确,她,在怕他! 是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忽略了这一点——海棠只是个年轻单纯的女孩,何曾见识过真正的杀戮!而自己,竟然就在她面前枪杀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尽管那些于他而言,都是不得已必须为之的事。 从海棠的眼里,罗俊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带给别人的恐惧,曾经是看着猎物挣扎无奈而微感快意的他,此时眼见心爱的女孩以同样绝望的目光面对自己,他心上仿似有根弦狠狠地撩拨了一下,发出棱峥的响声! 由于挣扎得太过厉害,海棠的手肘撞在了身后的车门上,一下子牵扯到她尚未复原的肩伤,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眼泪流得愈加肆无忌惮,也迫使她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 罗俊收起一瞬间无措的表情,连忙扑过去焦急地检视,“怎么样?没事吧?我看看?” 他不由分说退下海棠半边衣服,露出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肩部,殷红的血还是缓缓渗透出来,很快把纱布染成了粉红色,罗俊的眼睛也一下子通红,好容易伤口有了起色,如今竟然前功尽弃! 他痛惜地盯着海棠,慢慢地开口,“你要怨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儿戏,……海棠,我赌不起你。” 海棠用迷茫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罗俊也不等她回答,抿紧了双唇,低下头去重新处理她的伤口。 渐渐的,有一层热热的水雾蒙上海棠的眼睛,沉默而忙碌的罗俊在幻境一样的世界里变得越来越不真实,水雾聚集,最终汇成一串串泪珠,吧嗒吧嗒,无声掉落于她的胸襟。 “他死了。”她喃喃自语,“我看着他死的。前一天,我还跟他在院子里说过话……” 罗俊的手缓慢下来,他当然明白,海棠嘴里的“他”指的是谁,他不看她,却格外用心地听她说话。 “他的脑袋上开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她的身子略微抖了一下,再也说不下去,湿漉漉的眼泪却定在了罗俊半垂的脸上,眼里不再有害怕的神色,目光却象两道无声的谴责,静静地发出对他的审判。 可是,他始终不抬起头来。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转眼已是清晨,天色却因为阴雨而显得格外昏暗。罗俊帮她把衣服掖好,不满血丝的眼眸也充满了倦意,转头望了眼窗外,暗自吁出一口气,这场雨来得很及时。 “我们下车。”他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目光也迟迟不与海棠的对接,默不作声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海棠兜住裹住,尔后把她小心地抱出车子,找了块平地暂时安置下来。 “在这儿坐着别动。”他嗓音低压地叮嘱,目光仿似不经意地从海棠的脸上掠过,撞上的却是两道如刀片一般尖锐的光束,他的面颊不禁抽搐了一下,很快直起腰来。 在密布的细雨中,他回到车旁,打开车门,启动车子,缓慢地推着那辆载他们逃亡多日的车往悬崖的方向走。 车子对他们很有用,但同时,也是个危险且招摇的定时炸弹,如今,他们已经逃进山里,需要的是一个低调隐匿的身份。 所以,这辆车自然无法继续留在手上了。 在失去最终的平衡点后,车子一头栽了下去,悄无声息,像扑入了一个黑暗的梦境。 十来秒之后,深渊处传来冗闷的一声巨响,车子爆炸,转瞬成为碎片。他能想象到崖下的火光,但这场天雨应该可以避免火灾,并消灭一切痕迹。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海棠就坐在不远处的平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瞬间化为乌有。罗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专业”,专业得令她胆寒。可是她没有发出惊讶的呼叫,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转换一下,相比那一晚的场景,此后任何细节都无法再令海棠动容。 她把目光转向近前,雨下得如火如荼,在她脚下汪起一潭积水,点点光晕在那层薄薄的水上激情跳跃,她从不知道,雨点是如此快乐的东西,一如过去的她……出神之际,罗俊高大的身影已经遮挡在她面前,他只穿了一件米灰色的衬衫,全身都被雨浸透,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遮风避雨的设施。 他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雨还要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海棠看了他一眼,罗俊的目光紧凝在她脸上,眸中是没有一丝犹疑的冷静与果断,在这样的眼神里,她突然发现自己适才涌起的忧伤与别扭是多么不合时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