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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了哦。” 小久牵引着他,步伐熟练地迈入那面镜子。 *** 四壁斑驳的囚室。 郁臻变回小时候,他和小久相拥取暖,蜷缩在破洞的旧床垫上,掏出的棉花堆在身边防寒。 他检查自己的身体,细细的手脚,瘦骨嶙峋的胸腔,身上的伤疤基本结痂,脚掌有皲裂的伤口,一碰就疼。 套在颈项的铁圈勒着脖子,不是它变小了,是他们长大了。 生长真了不起,哪怕每天只能吃恶心的面糊,喝不干净的水,他们依然在长大。 郁臻举起瘦得皮包骨的手掌,指甲缝和指间藏着黑色污垢,像垃圾人,垃圾变成的人。他最近总没力气,挨打都不叫唤了,一站起来就头晕,应该离死不远了吧。 小久的伤比他严重,伤疤鲜红,全是凝固的血块,嘴角被打裂了,还时常咳血;之前的演员辞职了,换了旁人照顾他们。新人力气大又野蛮,他们吃的苦头比前一年加起来都多。 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嗅觉失灵,他闻不出自己和小久是什么味儿,大概是快死掉的死老鼠味,他猜想,他们日夜相伴几百天,早不分彼此了。 和小伙伴死在一起,好像不是特别糟糕的一件事,不是有句古话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他可以求那些人,把他和小久同一天杀掉,然后埋进同一个土坑。 他们都是没有父母亲人的小孩——不,小久可以上天堂和父母团聚,他还是下地狱继续当小恶魔。 死亡,真是一个美妙的结局。 就是不知道地狱有没有孤儿院,如果没有,他岂不是只好去流浪了? 郁臻慢悠悠地翻过身,小久的头本来枕在他的腿上,现在“咚”地落到床垫里,不过小久没被吵醒,继续无知无觉地睡着。 “你在做美梦吗?”他抚摸着小久打结成团的头发,“有梦到我吗?” 肯定没有,梦见他能有什么好事呢。 郁臻轻拍着小久的背,柔声说:“我陪着你,我们绝对不分开……” …… 他长高了,拽他项圈的锁链不再方便,于是新人铁棍驱赶他,顶着他的背往前走。 这次没有化妆和换衣服的环节,他被推进了一间可称作刑室的地方,四面铁壁,无多余工作人员在场,唯有墙角安装着高清摄像头。 他知道有一种拍摄手法叫伪纪实,但到底如何cao作,他并不懂;他只隐约感觉今天他们要拍的就是那种东西,不过是真材实料的“纪实”而已。 刑室放的东西不外乎刑具,原谅他年纪还小,无法形容和表述那些工具的名称,总之他一走进这里,浑身都在颤抖。 被人揪着头发撞上墙壁时,郁臻的心和躯体已然麻木了,痛苦到了最后就是麻木,头发里流出的浓稠淌过眼皮,在剧痛和呕吐感交织碰撞的间隙,他眯着眼,在昏聩的视线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亮光。 是一面镜子,木质雕花镜架,华丽古典,格格不入地挂在铁墙表面。 他相信,这面镜子在他进来时绝不存在,它是突然而至,为他带来某些讯息。 镜子里的他头破血流,被一条健壮粗糙的手摁着,冰凉的刀锋贴着他的后背,新鲜的疼痛感随割裂的皮肤绽开,他发出沙哑的尖叫。 不然回去吧—— 他脑海里有个声音说:回到那间明亮的阁楼,漂亮整齐的家,向杜彧认错吧,道个歉,他会原谅你的,而且他从来不打你,还会将你照顾得很好。 ——回去吧,何必受这份苦,过去重要吗?愧疚感早晚会随风湮灭,你有属于你的未来——当只宠物也不赖,反正你的梦想不过是衣食无忧。 那个声音这样蛊惑他。 他差点就心动了。他想起杜彧称得上温柔的声音,优秀的相貌和家世,还有卓越的品味和厨艺,并且洁身自好,不会让他得什么传染病。与众多优势相比,那丁点儿扭曲的阴暗面不足为惧,毕竟更险恶的魔窟他也遭遇过。 可能他这辈子注定要和变态纠缠不清吧。 那声音说:“这是你的宿命。” 这时候,他背后的新人放弃了活剥他的想法;丢开小刀,转而去拿起了工作台的链锯。 刑室的门开着,仿佛不怕他逃跑,当然即便新人马上暴毙,他也逃不掉,因为他项圈的锁链被长钉死死地扣进地面;他就是条待刮鳞的肥鱼,任人剖肚挖肠。 没了手臂的压制,他撑着墙壁转过身,贴墙滑坐下去,他怀疑他脑袋被撞开花了,否则哪儿来的幻听。 墙上的镜子仍在,他却不想去看了。 他有属于他的未来,不是这里,更不是成为某人的附属品。 郁臻抹了把脸颊滑腻的血液,真痛啊,无论经历多少遍,痛楚依旧不曾减轻半分。 每当他午夜梦回,都会重现这一幕—— 愚蠢的新人犯了致命错误,拿一柄笨重的手提电锯对付一名灵活纤细的儿童。 郁臻坐在墙边,像头苟延残喘的小兽,他昏花不明的视野里,高大粗犷的男人穿着皮质围裙,扮演丧失理智的屠夫,提着“嗡嗡”作响的链锯,大步流星地走向他。 会被宰掉的,脑花大肠血rou横飞的丑陋死法,他才不要呢。 刑室内响起刺耳的发动机和链条电流噪声,高壮强健的黑影迫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