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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津沉默片刻, 沉声道:“我从前愚昧自负, 确实辜负景瑜良多。我思虑不周, 又忙于外敌侵扰, 不愿让他与我一同承担,便对他有所隐瞒,疏忽良多。但我与他的相处之中,绝无刻意折辱。我的一言一行,皆出自真心。 “但因我的疏忽,致使魔修在我与景瑜之间挑拨离间。我发现时,两人的隔阂已经难以弥补。我没有预料到,他会选择以那种方式离开我。 “若是我当初能够早些发现,或是对他多关心一些,便不会导致如今的情状。如今我对他只剩下愧疚。 “我知他对我的心意,为了让他重新活过来,我用尽了各种方法。我本无颜面对清幽谷,但已经实在走投无路。若是神君需要,无论是九转琉璃之境,还是旁的考验,我都可接受,无怨无悔。”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宛如泣血。 景瑜想起,陆北津说,自己是为了复活爱人才堕入魔道。 这个人和魔修不共戴天,他当时还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陆北津如此豁得出去呢。那时陆北津说是为了复活君卿,景瑜便理解了。 可此时又不能理解了。 陆北津有句话没说错,他的确不信任这个人。陆北津当初可喜欢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若是真如他所说,他对自己一言一行都出自真心,那对素昧平生的“喻景神君”,谎话更是说得信手拈来了吧。 只能说,陆北津怀着什么没有宣之于口的目的,必须利用他……神道的身份,还是说陆北津发现了别的什么? 一场相互利用的博弈罢了。 若是旁人,听见这番话,或许会被陆北津所蒙骗。可他太了解陆北津了,想复活他是其中一步,但绝不是最终的目的。 听完陆北津的自陈,主座之上的青年,轻轻发出笑声。 想让他复活“景瑜”是么? 殷红的许愿灵符,在青年白皙的指节间熠熠生辉。 景瑜收拢了指尖。 于是灵符尽碎,化作血红的光芒,落入陆北津的身躯,治愈他因九转琉璃之境而受的伤。 温暖的神力之下,陆北津浑身冰冷僵硬。 那张绷紧的弓,猛然化作了发狂的野兽。他双眸猩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还望神君……指教。”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洗刷,这是他在喻景神君身上最后的耐心。男人的态度已经不如方才恭顺,身上散发出威胁般的气息,明确地警示着上座的人。 景瑜仍是笑,声音中透露着漫不经心:“没有什么可指教的,是本君的错。可本君现在不想接待了,魔君还是请回吧。” “你在戏弄我?”陆北津恨声道。 “谈不上戏弄,”景瑜站起身来,垂眸望着陆北津,“只是把你要做的事情,变本加厉地还给你罢了。” 他一站起来,压迫感便强的令人窒息。陆北津轻呵一声,曲膝站起,冷冷地直视景瑜:“不知该说神君是太自负,还是太不谨慎。既然已经决定了戏弄我,还为我疗伤……是觉得本君修为真的无法与你匹敌?” 他只是入了魔,而非失了修为。 入魔后力量暴涨,他从前便处在修真界的顶端,如今实力只会更加深不可测。一直藏拙,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弱势,更好让清幽谷的人放松戒心。 这计策显然生效了,喻景神君会为他一时的大意而悔恨终生。 滔天的魔气席卷了整个主殿,景瑜向前半步,神力毫无遮掩地散发:“看来魔君对本君很不满意,你如今是想强逼本君为你复活景瑜了?” 陆北津还没与他交过手,仔细观察着青年,眉宇之间却未表现出忌惮:“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景瑜能复活君卿。我曾经猜过是神道的缘由。因而在清幽谷出世以后,我也曾抓了清幽谷的弟子试验。” 景瑜微微皱眉,他竟然不知此事。 陆北津淡声道:“当然是伪装成了他被魔修所伤。我封锁了他的记忆,所以你们不知道。当时念着景瑜出身清幽谷,未曾取他性命。 图穷匕首见。景瑜愈发确定了,陆北津的目的不止是他口中那么简单。 “神君倒也不必如此动怒,清幽谷的心法确实有意思,即便是我想有心得知什么,也是一无所获。所以景瑜其实并不是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个普通的清幽谷弟子。” 若只是个普通弟子,当年又怎么可能让剑骨破碎的他重新修炼。 “而清幽谷上下的态度,更是明证。”陆北津淡淡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想必他与神君你关系匪浅。是兄弟?” 景瑜听着他歪打正着又漫无边际的推测,忍不住冷笑一声:“比你想得更加亲近。” “竟然如此……看来我是扼杀了清幽谷的另一位神君。”陆北津道,“不过不管是什么关系,有一点总不会错——景瑜能做的事情,神君你也同样可以做到。” “这倒不假,”景瑜周身气韵浮动,眼看便要闪出一处空门,他微微侧身,“他能做到的,本君同样可以。怎么,不打算复活景瑜了,想让本君来陪你?” 陆北津唇角抿出一丝微笑:“这倒不是,只是景瑜在无念峰布下的那个舍身阵法,想必对你同样有用。” 景瑜的空门敞开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 可已经来不及了。 魔气肆虐着,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冲向景瑜,击碎了那层护体的神力,直直打入他的体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