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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巳思考着自己的缓兵之计,语气中多了几分飞扬的意气:“当然,我们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加深彼此的信任,并不急于一时,你这么说,是愿意同我一起回去了?” 同陆鸣巳一起回去,然后被关在后山,天天面对着他一个人,最后只能选择信任他么? 危岚眼角垂下来,带着说不出的冷厉,唇角却弯得温柔写意。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陆鸣巳身后的溪水一眼,心里的恶意悄然探头。 危岚装出一副有些犹豫地样子,抬眼瞅了陆鸣巳一眼,又纠结地低下头,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脖颈,展露出一瞬的脆弱。他轻轻地咬着下唇,一脸为难:“我要再想想,阿巳,你不要逼我好么?” 陆鸣巳有一瞬晃神,怔怔地看着眼前纤长的脖颈,淡青色的血管藏在白皙的皮肤下方,好像只要覆上手掌,就能轻易掌控住这个人脆弱的生命。 会像以前一样,任他掌控。 陆鸣巳的心跳突然加速了几分,他因为接连失去危岚两次而摇摇欲坠的掌控欲,突然又出现在心底,勾引诱惑着他。 那份漫不经心的傲慢,又一次浮现在陆鸣巳脸上:“我相信……你会做出——” 话说到一半,陆鸣巳一下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他斟酌着字句,又一次切换了之前和煦如春风的语气:“——你心底觉得正确的选择。” 呵,陆鸣巳刚刚要说什么? 就算他没有说出口,危岚也猜得到。 他想说: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发自心底的傲慢啊…… 危岚轻扯了下唇角,是一个嘲讽的笑。 等到陆鸣巳看过来时,危岚已经快速地把唇角抻平了,他垂着眼睫,唇瓣抿成交错的形状,好像心里正经历着复杂的天人交战。 不知何时起,陆鸣巳身后原本平静宛如镜面的溪水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涟漪中央是很缓慢很缓慢冒出的气泡,像是有什么生灵正躲藏在里面,窥探着水面外的情况。 危岚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悄悄地又退了一步。 “嗯,阿巳,我想好了,我……”他极为缓慢地说。 陆鸣巳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忍不住悬起了心,期待着他嘴里的答案。 就在危岚将要说出的答案的那一秒,陆鸣巳突然听到了,破水而出的剧烈声响。 与此同时,还有危岚骤然冷下来的声音:“——陆鸣巳,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雷霆劈在陆鸣巳头上,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动作,而他身后,数条粘腻的章鱼触手自溪水底部的阴影里挥出,张牙舞爪地缠绕向离溪水最近的那个人。 就是那么一瞬的恍惚,让陆鸣巳被缠了个正着,可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怔怔看着危岚,瞳孔轻颤,唇瓣微张,像是一种无声的质问。 危岚迎着他控诉的眼神,心底某一处,突然轻松了不少。 他很想问陆鸣巳一句:被信任的人欺骗的感觉,不好受吧? 然而危岚到底不是那种人,畅快的笑意流连在眼底,话语却未曾出口。 在陆鸣巳不敢置信地视线里,他克制着自己心底泛起的愉悦,轻声细语地嘲讽了一句:“多谢尊上的配合。” 趁着陆鸣巳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抓住了身后高大少年的手,手指屈起轻敲,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向他们足下飞速生长,眨眼就化作巨大的枝蔓,拖着二人沉入到了地底。 陆鸣巳抬起腿,下意识地想追,可却因此触怒了水中捕食的章鱼,章鱼触手里的吸盘顿时喷出一股股毒汁,浇在陆鸣巳身上,叫他僵直了一瞬。 短短几息的僵直影响,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危岚消失在眼前,一动不能动。 陆鸣巳洁白的眼底突然变黑,任由那捆缚着他的章鱼妖兽将他拽进了水里…… 然后下一瞬,无形剑气自指尖飞射而出。 八条触手接连自水底抛出,一声响彻在识海内的惨叫过后,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清澈的溪水。 哗啦一声,陆鸣巳自水中走出,飞溅的水花砸到了石头上,他白袍却依旧素雅干净,不染尘埃,就连披散在身后的乌发,也没沾上半滴水珠。 陆鸣巳没去在意袭击他的那头章鱼妖兽,而是怔怔地看着危岚借植物离去时,在地面上留下的那个大坑,犹自不敢相信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实—— 危岚竟然骗他。 利用他对他的信任,转移他的注意力,让水里的那只妖兽拖住他,然后自己悠然跑路。 他就那么信任那个家伙的话么?他就这么地不信任自己吗? 陆鸣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 他想起了在时光长河里逆流而上的那种感觉。 昏黄的光线下,岩壁上的苔藓摇曳着自己的身姿,映照出陆鸣巳那张玉脂般的面容,和一片漆黑的眼底。一缕缕缭绕的黑色在他瞳内扩散,让他的眼瞳扩大,吞噬了眼白。 那黑暗仿佛连通着不知哪里的深渊,即将要彻底吞噬掉他整个人。 不,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他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相…… 也许只是因为危岚尚且年少,轻信了身边的人。 若是如此,他一定可以把他哄回来的,就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