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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之后,危岚做梦了。 在梦里,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从虚空中冲出来的白发男人,他同自己并肩坐在建木高高的树枝上,头顶是满天繁星,脚下是人间灯火。 男人的头发还是黑色的,脸上也还没笼罩上更古不化的冰霜。 危岚其实认得他,聆音阁卖给他的那册《势力简介》上有他的画像,他是二十年前五大仙尊之一,北疆雪神宫的那位霁玄仙君。 可为什么自己会同他坐在一起? 危岚还记挂着这人对自己出手的仇,想要伸手将他从树枝上推下去,却发现自己没办法cao控身体,只能像看戏剧一样,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他的手臂撑在建木宽阔的树枝之上,双脚放松地前后摇摆着,说不出的写意轻松,余光里,身旁那个叫霁玄的男人偷摸地往他这边靠近,直到自己的手与他的手近乎贴在一起了……眼看着霁玄的手要悄悄地覆到他的手背上了,他身子故意摇晃了一下,然后状似无意地抬起手将散下的发挽到了耳后。 霁悬僵了一下,悻悻地落下了手,指尖紧张地微微泛白,却别扭地不敢同他对视。 他仿佛同霁玄说了什么,可危岚耳边一阵阵耳鸣声,一个字都没听到,他只能看到,自己挽完头发后,右手自然地落在霁玄的手背上,有些用力地按下,与他十指交叠。 霁玄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然后一抹温柔的情意从眼底浮了出来,月色下,他的眸子呈现一种流光溢彩的浅紫色,给危岚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听到霁玄开口,用春风乍暖的声线唤他:“禹初……” 禹初? 不,他不是禹初! 危岚骤然清醒过来,回忆一般的场景转瞬破碎为漫天的迷雾,笼罩着他,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似乎是被魇住了,怎么都无法清醒。 他的意识不受控地思考着之前的事,刚刚那个近乎等同于亲身感受的视角,让他想起了刚重生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场景…… 所以当时,他看到的并非是未来,而是曾经发生过的过去。 禹初救过陆鸣巳一命。 可为什么,他会以禹初的身份看到属于禹初的回忆?禹初和霁玄又是什么关系?明明所有人都在说,修真界只能容得下一位仙尊,既然有了明辉仙君,霁玄怎么会还活着? 危岚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忍不住地去想,二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可又因为对禹初的了解太少,他连该往什么方向去想都不知道。 那个从知道禹初的存在起,危岚就不敢也不愿思考的问题,终于从海底深处游向海面,露出一丝身形——初遇时,阿巳眼里的光……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 束缚住危岚情感的咒文彻底破碎,与怨愤痛苦一起重见天日的,还有曾经那些卑微而又割舍不掉的感情,可无论是哪一种,带给危岚的都只有痛苦的折磨。 这样的折磨,真想让陆鸣巳也一同品尝啊…… 黑暗中,危岚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借着雪霁的表白索性彻底的疯一场。 危岚昏昏欲睡,意识几乎要彻底迷失在这片黑暗中,可胸口处突然传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将他的睡意彻底敲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缓缓抽走,而他却无力反抗。 有谁在同他说话,“如果是你,想必是可以理解的吧?那种我们终归无法抗衡的宿命……” 宿命?什么宿命? 危岚强打精神,努力聆听着那细微的耳语声,这句话让他几乎本能地联想到了禹初。 那道声音突然带上了几分崩溃的哭音:“他回来了,哥哥,他回来了!” 哥哥?是阿雪? 危岚挣扎着想要醒来,想要问他,什么宿命,谁回来了,可他越是挣扎,黑暗就越深地扎根于他的意识,纠缠着他,让他无法清醒。 雪霁温柔地用指尖梳开他的头发,声音中流露出眷恋和不舍:“我要走了,哥哥。虽然我讨厌那个家伙,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也许救了你一命……” 危岚感到有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额心掠过,雪霁的声音也越来越细微了,“可惜,我们认识得实在太晚了……”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危岚想要醒来阻止雪霁,可不知道雪霁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他被那昏沉的黑暗彻底捕获。 睡过去之前,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最后一句话:“送你……礼物……” 别走,阿雪。 危岚想要抓住他,却在黑暗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 “你们做了什么?!那家伙呢?那个卑鄙的小崽子去哪了?!” 一声惊怒的呼喊将危岚从黑暗中唤醒,他眼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 危岚还没完全清醒,就突然被一股强势的力道从被子里拎了出去,下一刻就落到了一个带着清晨的朝露气息的怀抱里。 危岚里衣的领口有些扯开,此刻骤然接触到清晨的寒气,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推拒了一下。 陆鸣巳擒住他挣扎的手,忍不住地用力,在他腕间留下一道红痕,低头看见危岚衣衫不整的样子,联想到他后颈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痕,人都炸了,“你们昨晚干嘛了?!” “吵……”陆鸣巳的喊声震得危岚一阵阵的耳鸣,他挣了半天挣不开,恼怒地低头咬了上去,他半点没容情,咬得很大力,直接给陆鸣巳手腕上留下了两道血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