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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希望,禹初能告诉他,霁玄说得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可惜,禹初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危岚闭了闭眼,缓了一下才再次逼近禹初,执着地要一个答案:“那为什么?为什么没对我出手?你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的!” 一旦知道了禹初就是建木这件事,危岚就反应过来了,禹初的状态根本没有霁玄描述的那么惨——也许最初的时候,他真的被天道牢牢压制不能行动,才有了危岚的诞生,可后来,禹初虽然还是经常会陷入沉睡,可也总会有间歇清醒的时候,危岚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也被他包容着。 危岚无数次借用建木的力量,禹初从未阻止过,或是借此作些什么。 也正是因此,危岚才对自己巫族神子的身份从未产生过怀疑。 他清楚地知道,正如同巫祈告诉他的那样,他是被神树大人偏爱着的人。 “为什么不对我下手?你明明能做到的……” 危岚微微颤抖,眼尾泛红,咄咄逼人地追问,可脸上却无端多了几分狼狈和可怜。 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禹初。 如果世界真的是非黑即白的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痛快地去恨禹初了…… 禹初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有些感慨,像是孩子长大后被抛在身后的父母,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突然性格大变的小孩。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组织着语言说道:“看着你从只会哭泣的小婴儿长大成会绕着我奔跑的稚童,到会坐到我的枝头同我说悄悄话的少年,我不舍得了……” 禹初的声音总是平直得有些僵硬,可在提起危岚的时候,那丝平直却被满满的温柔覆盖,再听不出不属于人类的痕迹。 禹初是天地间诞生的第一个生命,与天地同寿,他的力量本源就是生的力量,所以同雪霁诞生便是少年姿态不同,危岚是从生命最初的形态一年年长大的。 危岚刚刚生出自我意识的时候,禹初没能力对他出手,又不能让他死了,只能交代巫祈好好照顾他,便陷入了沉睡,可每一次禹初从沉睡中苏醒,都会接受到建木的记忆。 危岚因为魂体上的亲近,从小就极喜欢建木,一直对他无比的亲近。 他是看着那个与自己神魂相牵的小孩一点点长大的。 他看着小团子还不会走路就总“唔呀”地指使巫祈抱着他靠近自己,用rou嘟嘟的小手贴在树干上; 看着七八岁的稚童,明明还无法娴熟地借来自己的力量,却依旧执着地往他身上爬,靠近他的核心,懵懂地说“神树大人,我会侍奉你一辈子的,我最最喜欢神树大人了!比喜欢巫祈爷爷还喜欢!”; 看着已经初露绝色之姿的少年,在跟别人闹了矛盾后跑到他最顶端的树冠上,苦闷地看着月亮,絮絮叨叨地对他讲述那些少年心事…… 直到最后,出落成芝兰玉树的青年睁着一双琥珀色的澄澈眸子对他说:“神树大人,我想离开巫族,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他怎么忍心呢? 他怎么可能狠下心来摧毁他眼中的光,让他的意识沉浸到无尽的黑暗当中,再也看不到他爱着的这个世界? 禹初从诞生便一直掌控着生的本源力量,可却是直到危岚在他眼前一年年的长大,他才体会到什么是生的意义——生命从弱小到蓬勃,本身就是生的力量最美好的体现。 禹初走到危岚面前,感慨地将他散落下来的碎发掖到耳后,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可最终只是怯怯地收回了手。 “……我舍不得啊。” 禹初感慨里蕴含的情感情真意切,让危岚所有提前想过的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诞生是一场冷酷无情的算计,可偏偏禹初曾予他的疼宠又都是真实的,面对着局促不安的禹初,他实在是张不开口,用扎心的话语去攻击他。 危岚怔怔地看着禹初,久久无言。 最终,还是禹初开口打破了沉默,“岚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单独谈一谈吧?” 他看出了危岚心底的复杂,没有逼迫,而是想给彼此一点接受现实的时间。 危岚还没说话,陆鸣巳先是眉头一皱,想要阻拦,可在他开口之前,禹初已经转过头来。 面对陆鸣巳时,禹初的语气就不那么温柔了,他的声线极冷,透着对陆鸣巳的不满:“放心,我不会伤害危岚的。若是想那么做,在他遇到你之前,我有无数次机会。” 听到他的话,危岚反倒下定了决心。 他对禹初点点头:“好。” 在他应下后,禹初笑了笑,弹指之间,危岚脚下树干伸出,飞快地生长,托着他直奔建木顶端,树冠搭建而成的一座平台之上。 禹初挥了下手,枝干探出,形成了两个斜对着的摇椅。 他转头冲危岚笑了笑,带着几分怀念的感慨:“我记得你之前抱怨过,说建木里都是冷硬的板凳,坐久了很累,这次如何?” 他先一步坐了上去,悠闲地晃了两下,惬意得不行。 危岚记得那次发生的事,他跟族里的小孩儿闹矛盾,用建木的力量把人打伤了,巫祈罚他到建木里思过,他在里面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受不了这样的枯寂,嘟嘟囔囔地跟神树抱怨起来。 不过是些孩童的戏言罢了,禹初竟然全都一一记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