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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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绛在门外问她。 好生奇怪,他不是昨夜里去杀猪现在还在补觉吗? 怎得知道她还没起? 金枝嘟哝了一句:“今日你去看店,我睡一会子。” 少年抬腿想迈步进来,可又在门口顿了一顿。 最终还是走了进来。 金枝还有些力气:“我发热了。” 说完就又晕乎乎睡过去。 她朦胧中感到一张手帕搭在她额头。 而后是少年冰凉的手掌隔着手帕落在了她额头上试探温度。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讲究? 金枝想笑话他, 可是嘴一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抬起眼皮就看见乌衣巷的丁郎中在把脉,把完脉之后还摇头。 饶是病着身子不大不利索金枝也唬了一跳,身上出了一阵冷汗:“丁叔,是有什么重疾不成?” “没有,就着凉了。”丁郎中脸色不好。 “那您摇什么头啊?”金枝不信,试探道。 “我摇头是你也太娇气了些。”丁郎中白了她一眼,“适才你弟弟沉着脸来医馆拉我出诊,我还当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呢!点好的一盏绿茶也来不及喝就来了,不成想只是看个风寒?” 他看着金枝长大,说话也肆无忌惮: “等我回去那茶沫也消得七七八八,白白糟蹋了好茶叶。” 一脸痛心疾首。 而后才口述起了症状和药方。 金枝有点想笑。 可她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猪鱼。 他上身前倾,神情专注盯着丁郎中,正专心致志聆听他的话,似乎是什么金科玉律。 金枝一愣。 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对她了。 病中人果然格外脆弱。 金枝摇摇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少年唤醒:“吃药。” 他将枕头扶起垫在她后腰,再端起药碗一勺一勺送过来。 喝进嘴里后舌尖微苦。 金枝本能闭嘴。 少年一记眼神过来。 眸子里冷肃如冬。 金枝只当他是个文绉绉的小白脸,却不想他严厉起来有一股无形的威势,雷霆万钧铺天盖地。 金枝缩了缩脖子。 老老实实喝药。 一碗药就这么喝完了, 金枝想躺回去—— “慢着!”少年端起一碗水喂她。 白水里有淡淡的蜜糖味道,正好冲淡草药苦涩。 金枝恍然。 有许多年都没有这待遇了,自己病了睡一觉发发汗,连药都不舍得花钱买。 偶尔病重喝一副草药最多喝点清水漱漱口。 上一次病中被人照顾还是娘在身边, 自己撒娇不肯吃药,娘便拿了金丝党梅来哄自己。 或许生病果然令人娇气。 金枝嘟哝:“我要金丝党梅。” 她又睡了过去。 梦里,果然吃到了金丝党梅。 甜滋滋,酸溜溜。 一如记忆里那般。 金枝醒来后嘴巴里还萦绕着酸甜滋味。 她遗憾地吧唧下嘴。 那是西夏人开的蜜饯店,是西域才有的做法, 可惜生意不好,早就关门大吉了。 便是想买也买不到。 或许是病中嘴馋? 金枝思来想去唤朔绛:“你帮我去青娘子那里买碗馄饨。” 朔绛到晚上才端上来一碗馄饨。 金枝吃了两口吃起来还不错,就是有点淡:“青娘子今天肯定生意好,忘记放盐了。” 朔绛正在舀饭的手一顿。 他起身端来了盐罐。 这一场病好,外头却起了风言风语,有人说因着白家婚事不成金枝恼羞成怒才托病避人。 甚至还有些好事的婆妈教训金枝:“你呀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哪家夫郎想娶你这样的野娘子?” 他们不知真实原因,金枝也懒得解释,只不过心里也跟着犯起了嘀咕。 她向朔绛请教:“你说豪门贵女们镇日里都如何行事啊?” “是不是举止端庄文雅,就是笑起来也不露牙齿?”金枝举着一枚铜镜对着日光无聊乱晃。 铜镜在地上投射出小小的光斑。 “不需要学。” 朔绛想了想补充一句: “你这样就很好。” 金枝十分感动,然而…… “可这样嫁不出去啊!” 朔绛嘴唇微启想说什么,喉头一滑咽了下去。 或许情场失意财运就要得意,下午的时候金枝一人看店倒来了一单生意。 陈嫂子拉着一位身着缎衣的婆子:“就是这!” 那婆子上下一环视,嫌弃地皱起眉:“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陈嫂子摇头,问金枝切块卤肥肠,婆子将信将疑放进嘴里—— 肥肠毫无膻味,反而卤香十足,口感柔韧耐嚼,让人越吃越上瘾。 婆子变了脸,先前的不耐之色放下。 客客气气问金枝:“我要买十块猪头rou、十副猪大肠、十副肠头、五个猪脸rou、十个卤猪耳朵。” “肠头却不多,一头猪才出一副,要凑够一盘菜得到明天。”金枝问,“可否等明日?” 婆子为难:“可我这回探亲,今晚就要回去。” 陈嫂子拍手笑:“这有何难,叫金枝送到你府上来。” 金枝也不想错失这单生意:“我可以送货上门。” 那婆子沉吟:“也好,你送到南池子大街后面的小门,收拾干净些。” “南池子大街,哪一户?” 婆子笑起来:“那条街就我们一户,走不错。” 等她走了,陈嫂子笑:“这是永嘉侯府后厨的赵婆子!我去她家送花草,搭上了这么个老姐妹,想着帮你拉桩生意。” 金枝感激,切了一份肚肺包过去:“这单生意若能成,我定然好好谢谢您!” 第二天金枝穿了干净衣裳,用新竹篮装了这些卤rou,又在上面遮了新纱布,往南池子大街去。 到了南池子大街,果然只见整条街只有一座府邸,远远看见门楣上牌匾写着“侯府”二字。 金枝如今跟朔绛学习,颇认得几个字呢。 她有些得意,往后街走去。 昨天那位赵婆子果然在后门等她。 小厮通传后赵婆子就来迎她。